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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境】月震

个人作品归档【棘境】

《万物理论》本宣

《人间开花》余量 

 

极境相信自己在格兰法洛时亲眼见过传闻中的“月震”——这一算不上大名鼎鼎的天文现象。彼时他的外勤任务收工,还不叫流明的乔迪与艾丽妮围着凯尔希洽谈着上岛后的事宜;而不是所有时间这位通讯员都有余力舌灿莲花,譬如在极端疲惫的当下。潮汐侵蚀了凄楚的海岸,谨小慎微地吐出一些贝壳来。他缩了缩脖子,敏锐的听力在沉闷的呼告间捕捉到乌云吞噬大地的瞬息;他仰面看向月亮,望向它洒下的闪烁金光的浓稠的墨。生出枝丫的闪电不遗余力地抓扯,那模样让他想起萨卡兹的角,硬生生,将他的心间戳出个不大不小的窟窿。

时疾时缓,雨水劈头盖脸的泼洒犹如断简残篇。极境走在最后,协同众人登上罗德岛派出的接应的小舟时,口袋的终端振动起来,伴随几声清脆的小鸟啁啾——来电者棘刺,再不会有错,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这是他唯独为自己好上加好简直不能更好的好兄弟设置的来电提示音。而当他按下接听,站在海平面上最后一次回望故国的月亮时,在棘刺的问询声里,分明见它在云层间不住地、恣肆地颤抖,伴随着犹如山崩地裂般弘大的噪动,仿佛两簇星球擦身而过的奏鸣。客观来说,在狂风骤雨之中,这幕景象足以令人生畏,若按照前文明中“天圆地方”的认知,在越过天际线后,他更是将要连人带船坠入虚空构成的万丈悬崖里了。而他却并不胆寒,不是出于在小辈面前的逞强,更遑论所谓的“了无牵绊地赴死”(有一说一,他还是尚有牵绊的),他也不知究其原因何在,却感到自己仿佛前文明中驶向新大陆的“离经叛道”者,是出逃亦是开拓。

“我们不曾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不过是普通的暴雨,并没有什么异样。”两位伊比利亚的小辈如是说。“太阳和地球的起潮力是引起月震的主要原因。太阳系内的小天体,如陨石、彗星碎片撞击月球,也能引发大的月震。而极境先生也明白,既然月震是天文现象,它便与地球上恶劣的天候没有直接关系。”前天灾信使艾雅法拉同样微笑着为他科普。而最令他伤心的,便是这场“天文奇景”的始作俑者,细嚼慢咽地吃罢一份卷心菜沙拉,唇角还残留着酱汁,他幽幽道:“月震一年发生一千余次,平均一天三到四次。居然能被你留意到,那可真是太厉害了——极境的一小步,世界的一大步,是不是该给你颁个燕鸥牌天文学奖章?”

“兄弟,不许对我阴阳怪气,也不可以把我奇异的见闻置若罔闻!”极境蓦地起身,双手撑着桌面同他辩论。真是怪事,上到学者下到孩童,他问遍了整个罗德岛,而在地球上的泰拉人普遍看来,月震理应是无声无息的,甚至包含它的衍生义——“月亮轻颤,地球上的人却浑然不知。就像‘我’看见‘你’时,内心止不住地悸动,‘你’却浑然不觉。”安洁莉娜笑得狡黠,“极境先生,你或许有想让ta看见月震的人吗?”

——那自然是有的,极境暗忖:棘刺那家伙啊,总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而毕竟我可和他打了赌,以我的尊严和一缕……好吧,一撮……好吧,五根红毛为赌注,终有一日会让他看到货真价实的“月震”,领略一番惊世骇俗的幕景。在那之后过了两个月,棘刺似乎把这桩幼稚的赌约彻底抛之脑后。正逢盛夏,月朗风清,开阔的甲板上,两人盘腿席地而坐,两罐啤酒呲的一声打开拉环,澄黄色的液体吐出一些泡泡来。他们像炎国古代的诗人般举杯望明月,你一言我一语聊得畅快。或许是担心扰民,醺醺然的黎博利压低了嗓,凑近棘刺耳畔:“兄弟,嗝儿……我要告诉你一个惊天大秘密;你知我知,可不许告诉别人。”

棘刺移开视线,半晌又瞧回来:“……什么?”

“兄弟你知道吗,罗德岛厨房冰柜里,草莓奶昔冰冻碎碎乐从颜色到口感那可都是一绝!”

“……就这?”

极境哈哈大笑:“当然不止!我带你出来,当然是要看月亮的。”他眯起眼,“看见了吗,听见了吗?月亮啊,它正在震动,正在打下来、锤下来……月光比雨水还要狂暴好多,它叫嚣着,撕裂着,让人恐惧,不白到扭曲不放手——‘这让人恐惧的光,把虚妄一再推进,让我在尘世的爱也不敢声张’。[1]”

棘刺摇头:“真不敢相信这副颇有诗意的言辞,是某个叫‘极境干员’的傻子能说出来的话。”而他望向那汪沉浸在银色湖水中漾开边缘的月盘,百年难遇地想要验证那个傻子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对方或许不全是在胡说,据他也只知一二的构词法所言,“月亮”的背面就是“疯狂”。月亮只有一个,极境只有一个,心只有一个,情人也只会有一个。而在五秒构成的须臾里,棘刺发觉自己的灵魂被人攥了起来,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心灵震颤,奇妙的,彷徨的,仿佛身体离开了地面五六厘米——遑论月亮有没有在震动,他都成功地浮沉(或称悬浮)在对方眸间醉人的月色里了。

极境被他盯得脸红,无心证明自己所言的正确性,也更无心念诗了。他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棘刺的背,而后借着醉意自后拢上了棘刺的脑袋——有那么一瞬极境以为自己会吻上去,棘刺也以为对方会吻过来,即便是(极境口中)愚钝如棘刺,也知晓与当下的氛围最契合的罗曼蒂克便是一个吻,用意是抵消舌尖的辛辣,抑或是别的什么。它该是浅尝辄止,又该是多么缠绵悱恻。但在月亮的见证下,他们只是头抵头,在啤酒花与麦芽香与二氧化碳的清冽间,不发一言。极境的体温比棘刺偏高,是令后者感激涕零的“人类的体温”,它维系着归属于深海的阿戈尔与所居的陆地的关联,充分诠释着“眷属”一词的温暖而柔软,只在这一瞬的沉沦间令他忽略了、遗忘了“这里注定不会是自己的家”的“命中有注定”。

在那之后究竟过了多久,棘刺也记不清了。他偶尔会想起自己在一个雨天给极境拨去的那通电话,也偶尔会想起两罐开了口泄了气的啤酒,一丝额头上的热度,一个未竟的更甚是未成形的吻。而他站在海边,听着侦查小队的最后汇报,与来自极境的,简短、平静的告别。而后,海潮声从阿戈尔耳畔淡去,骇异的岑寂包覆了他、围裹着他,滋滋作响,像一张CD,唱完了还在磨下去。

剑士心存不甘地与它对峙,更想要打破它,找寻他的树、他的风、他的水、他的火——沙沙、簌簌、潺潺、猎猎。只有汪洋,只有骇浪,这片寂静如此深沉,甚而只能闻见地球自转的律动。伤口汩汩流出蓝色的血液,染脏他的剑与持剑的手;天空一片片地坍塌,粉碎在他的面前;而繁星流转构成的巨大漩涡的中央,照旧是一轮巨大到悚然的月亮。而应了极境曾经的胡言乱语,它正在棘刺的金眸里,从震颤到摇晃,发出骇人的鸣响——它却照旧坚不可摧,宛若永恒——于是他的仰赖、信任与爱,便顺势通通寄存在其之上。

由此,在将故乡缓缓推入体内的三秒后,阿戈尔对着电量耗尽的发信器勉强吐出几个字,犹如生命诞生之初,牙牙学语的呢喃:

“极境,月亮的震动,我看见了、听见了。”

——我终于感知到了。

 

 

 

 

Fin.

 [1] 引用与化用自余秀华《白月光》


大家晚上好!好久没写胆鸟了,第一篇复建就是胡言乱语的梦话与造谣,真的是私密马赛!

写完之后觉得与眼睫雨落这篇结构还是挺相似的,看来我的胡言乱语和梦话居然总是遵循一个同样的架构与范式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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