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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境】失恋巧克力职人 Chapter 1

阅前必读见失恋巧克力职人 阅前必读 其实是给鸟鸟的生贺但我明天有事索性就今天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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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更久以前我想象过和你之间

有如地月般三十八万公里之远

尽管如此我还是依稀能辨认出

那些美丽的阴影朝我缓缓飞行

而后骤然变成异国的八千公里

我们同属一颗星星的呼吸与梦

沦为幸福的玩物然后虚度一生

当银河开始旋转我们开始接吻

无名指有全宇宙最小的行星环

——李倦容《地球琐事》


Chapter 1

 

——我把光一饮而尽,直到我见到你。[1]

 

一定要本帅哥回忆吗?事关我的“妖精先生”,与他的这段无疾而终的初恋,我只能说……它在一个冰封的冬日事出不意地撞进我的世界,又在一年后的冬日猝不及防地戛然而止。抹去零头,算来如今已有……整整十四年啦。

听来令人扼腕,我人生中第一次失恋,恰逢我爱上前辈的一周年纪念日,即为我遇见他后的第二个圣诞节。我曾经顶着两只亮晶晶的眼睛对前辈预告道:我要在颇有纪念意义的这天,把一盒全世界最好吃的巧克力送给您!如此被他形容说,就像是把自己最心爱的小花送给心上人的小鸟。不过我当然不会介意他拿我的种族开些无关痛痒的玩笑,就是了……

总之那天放学后,我一如既往守在前辈班级门口,再陪他在操场上兜圈。那天真冷啊,风刮在皮肤如同刀割,我把拉链拉到最上端,缩了缩脖子,心事重重地打量途经的高中生情侣们——把手揣进男友衣兜里的女孩,把胳膊藏进女友帽檐下的男孩,他们纷纷从我二人的世界旁途经,不禁勾起我的艳羡。我没来由地想起亲友安洁莉娜曾开的玩笑:比起情侣,我和前辈更像兄弟,此言不虚——自从前辈答应下我的追求,与他交往的四个月至今,最亲昵的举措也不过是牵过为数不多次的手。

当然,更深入的交往,彼时的我也并非不曾肖想过,就像每个坠入爱河的正常少年一样,我当然不会只甘于牵手,包括但不限于接吻,及接吻后的所有……如若送上手中这盒精心筹备的巧克力,便能顺理成章地讨到前辈的一个吻吗?如意算盘打得好,却罔顾了前辈独自走在前,步履匆匆,将我甩开一大段距离。想到什么便去做,更喜欢速战速决,彼时的我便是这副坦荡荡的性子。总之我呼哧喘气地追上他,硬是把前辈拉到长椅旁,将我提了一路的纸袋一股脑儿地塞进他怀里。

“这是什么?”

“前辈可不许视而不见!”我看向被我撒娇的、比我矮了十公分的古铜色皮肤的前辈,他的脖颈被装饰有八芒星的白围巾环起,红配绿的随性搭配在他身上也格外出挑,“分明我提了一路……前辈都不曾好奇过它是什么吗?”

“啊……抱歉,我心里有事情。”

“嗯,我看出来了哦,不过不要紧!”我颤抖着双手为他捧出纸袋里的,由妈妈亲手帮我制成的礼盒。对他开启它的一瞬,机关开启,被装点成一颗心的串联灯泡点亮,伴随着《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的乐音。六颗由我亲手制成的巧克力在暖金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尝一尝它们吧,”我的声音在晚风中颤抖,“是我不眠不休了三天为您研制的,饱含了我对前辈的爱意。这可是‘极境’为‘棘刺’亲手做成的,独一份儿的,全世界最好吃的巧克力!”

他不动作,看向我:“极境,今天向老师投递了志愿书。”

“嗯?”

“在征得了母亲与师长的首肯后,我准备去东国留学,专攻药剂学。”

“嗯,前辈高三了,到了该决定志向的时候了……”我咀嚼着他的言外之意,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尖,“但我始终相信,物理距离和空间都无法阻隔我对您的……”

“我们分手吧,极境。”

“是因为留学的缘故吗?我,我虽然不能去东国,但我一定、无论如何,都会等着您回来……”

“不是因为这个,”他略显烦躁地挠挠头,“我不爱你了,极境。”

“您分明就……请不要说这种重话,我会当真的!”

凛冽的晚风在我心上凌迟之余,他别开脸,躲开我灼灼目光的逼问:“我认真严肃地考虑了,得出的结论是:或许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对你的……好感也只是一种幻影,或许是被你追求久了,假以时日,被你的感情潜移默化地催生了。”

“……”

“在我的世界里,原本就不存在、也不该存在‘爱’这种物事。对不起,极境。”

 

现如今的我实则很想向他问询:您说不爱我,当生生斩断我们间情谊的刽子手时,为什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这个机会却没有给到当时的我。他决绝地转身而去的时候,悬而未决的雪花终于飘下来了,横亘在我与他的背影之间,汇成一道不容逾越的灰白色河流。

那天之后,他的证件照依旧屡屡登上全校光荣榜,在实验室披着白大褂的形象数次登上校刊,时不时在升旗仪式下对着全校演讲,不过那都和我了无干系了,我和(彼时认定)此生最爱的前辈自此成为陌路人,这颗心经由千刀万剐,变得七零八落……从此往后的十余年间,我尝试去爱一些其他人,(没有把其他恋人当替代品的意思,那也太恶劣了),对旁的人交由真心,可那些人终归不是他——再无人会生着那双销魂夺魄的金眸向我望来,平静的金色海洋下泛起哀伤的暗潮。它固然美丽,却有着二象性,当如是“越美的东西我越不可碰”——或许最初吸引我,引得我奋不顾身、飞蛾扑火的,正是潜藏那份美丽之下,说不清道不明的哀伤。

再至于那盒“全世界最好吃的巧克力”的配方,嗐呀,想想真丢人,如此学艺不精而拙劣的手制,除却满腔心意值得褒扬外当真不值一提,该说幸好没能送出去吗?受我当时的水平所限,基调不过是他钟爱的苦甜巧克力(用维多利亚语来讲就是“Bittersweet”),内里加入些常见的配料,譬如榛仁、葡萄干、开心果等,只在外表上精雕细琢,在刺骨寒风中和着雪花与眼泪,自然又咸又苦。当真是忝列“全世界最好吃的巧克力”的名号,送给喜爱巧克力的棘刺前辈,可谓是某种意义上的“班门弄斧”。

不要笑话我啦……不同于现下的我已荣登为伊比利亚数一数二的巧克力职人,过去的我虽然自幼跟着父母学手艺,但终究是粗糙而不精的,不曾经过系统化的培训与专业训练,怎么说也是个门外汉。至于为什么要远渡重洋专精手艺,是否出于“想要俘获他的心”的潜意识作祟,这便无从追溯了。大而言之,传情达意的媒介,文字太高傲,语言太肤浅,唯有巧克力,只有巧克力,我想让每个人都能敢于送出一份巧克力,借此表情达意……毕竟无论如何,爱,只有爱,才是全天下第一的、顶好的事情。小而言之,让前辈游历泰拉时停驻的每一站,在这间名为“Elysium waiting for you”的连锁店前驻足,乃至尝到熟悉的、专属于我的味道时,都能想起这位……在雪中凝望你背影的,平日里总用爽朗的笑颜对你的后辈,牵起你分毫的愧疚之情。

怎么感觉,如同诅咒一般,强行让一个他不爱的人挤入他的脑海,让自己的形象于午夜梦回间阴魂不散,以至于令他魂牵梦萦——当然这是我面上绝不会轻易表露出的,为数不多的“私心”。不知是否怀抱着这般的初衷,“跻身为全泰拉首屈一指的巧克力职人”,作为事业目标成为我人生中割舍不下的一部分。渐渐地,知名巧克力店,“Elysium waiting for you”,简称EWFU,在全伊比利亚打响了知名度,第15家连锁店成功揭牌之时,我率领连锁店进军全泰拉的豪伟梦想终于能够提上日程——

而在此之前,伴随着圣诞节的到来,总店的四周年店庆终究是紧锣密鼓地开始筹备了。短短四周年便能做出如此成绩,也为世代经营点心铺的家庭格外涨了脸面。暂不论回头客,四周年大酬宾正是招揽新客的最佳时机,我当然不会怠慢。在好友贾维请来的电视台宣传造势中,我一袭正装在花篮绶带间答记者问,没办法,谁让本帅哥向来是言语上的个中好手,天赋更是点满了巧克力职人外的许多领域,无论是正经场合还是插科打诨,我均能周转自如。

“请问极境先生,在店铺迎来四周年之际,您对EWFU的未来规划与目标是什么呢?”

早有准备,在大小场合排演过多次,更是背得滚瓜烂熟。我在心底打个响指,拿出一如既往待客的微笑,对着长枪短炮娓娓道来:“首先,最紧要的,就是实现店铺转型。高端品牌现打入平民市场,在保证产品质量的同时尽量降低成本,推出让大多数人也能享用的美味巧克力。除此之外,在葆有在手工巧克力市场的现有优势的前提下,我们准备开发与更新多种巧克力相关的制品,包括但不限于EWFU独特的黑森林蛋糕、巧克力曲奇饼干、巧克力布朗尼等——”

“在先前的采访中,您透露过您的父母对于点心制作也颇有造诣,该说是甜品世家出身。您当今的决策,是否意味着不把自己囿于‘巧克力’的桎梏中,终有一日会选择回归家族传统呢?”

盯着记者们手中的录音笔,我镇定神色提起唇角,却在心底擦了把汗:好刁钻的问题,仿佛挖好了坑正等我往里跳,我已经能看到“EWFU的老总在第15家连锁店开幕之即或宣称放弃在伊比利亚手工巧克力界的领军人地位”的报纸头条了。我清清嗓子,朗声道:“不哦,无论如何,上到管理层下到每一位员工,我们都不会与‘初心’背道相驰。为世间的每一位巧克力爱好者献上饱含真心的美味巧克力,是我们EWFU恒久不变的宗旨。”

记者们点点头,在iPad上记录,我便兀自当这个话题终止了。而赶在更刁钻,更旁逸斜出,更出其不意的问题被抛来前,知情识趣的安洁莉娜出来为我解围,明知故问道:“极境先生,我也有问题~既然是‘Elysium waiting for you’,我也同样很好奇——您在waiting for的,是哪一位呢?”

一时间,staff们一同连声起哄,我叹气、摇头、微笑:“这个问题已经回答过了,当然为的是‘世间每一位巧克力爱好者’,无论出身、国度、性别、种族,我都等候在这里,恭迎您踏过EWFU的门槛。”

“啊哈哈,这也太标准答案了。”环顾着店面精致的装潢,为首的贾维摸着脖子开了口,“出于小爷个人的考量,你这里哪里都好,但就缺一个老板娘。啊,我知道你……这是可以说的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就笑。EWFU的大老板男女通吃,早已是不算秘密的秘密,身边的亲友早已习以为常,在这个同性恋合法的国度更是激不起几分波澜。它带来的效用,无非也就是为我本人常据的店面招揽带来很多慕名而来的女性外,也能引来几分怀揣别样心思,对我报以灼灼目光的男性罢了——

无论纷纷扰扰,却都不是他,我的“妖精先生”。

 

毕恭毕敬地把最后一位摄影师送出门,我一把扯开勒得太紧的领结,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辛苦了,极境先生!”安洁莉娜和流明跑前跑后为我端茶送水。不同于来帮工的、蒂亚戈镇长托孤的大学生乔迪,前文也提到安洁莉娜是我高中时期的好友,用个媚俗的说法就是我的“红颜知己”与好闺蜜。意外患上矿石病后,她便在高中毕业后成为信使,踏上了环游泰拉的旅途,偶然回国歇脚时,与七年前回到伊比利亚,学成归来开店铺的我重逢,与我一拍即合,便成为我的合伙人兼下属。分明我说过多次不用这样,却坚持对我用敬语相称……总之朋友间毕恭毕敬的,比起生分,更像一种奇怪的play,每每唤得我脸红不止,挠着耳羽弯下187cm的高大身材来。

声势浩大的店庆期间,我不住在“梦开始的地方”,创业之初容身的沿街商铺二楼里,而是回到家中与日渐年迈的父母团聚,只有家才是永远的港湾嘛。尽管身为事业有成的儿子,我为父母制备了好几处房产(说这话时,我也的确颇为骄傲自得的),但比起搬进大别墅,他们一时半会儿不愿舍弃住惯了的小窝。晚餐是一家人团聚的时段,比起早午餐更丰盛许多。烤章鱼口感上佳,搭配铺在底下的茄子底,呈上桌来供我大快朵颐;微炸的鳕鱼堪称外酥里嫩,蛋液配上独特的绿色酱汁,唇齿间迸发的便是家的味道,令曾经在外奔波的我心中百转千回。如此让我感到,自己会回到伊比利亚的滨海城市,生活与……等候,或许也算一种“命中注定”吧。

“听说了吗?”长桌的上席,爸爸唤着我的乳名,“罗德岛的舰船近期停留在伊比利亚了,就在我们这里的港口。”

“啊,”我顿了顿,“那个致力于为感染者研究新药的组织?”

包括罗德岛在内,往常一切与“制药”相关的话题,准确来说,与棘刺前辈相关的一切,都是无人触及的“禁区”。而今为这片禁地清扫灰霾,尚且是十四年来的首度——“回到伊比利亚后,你也等了七年了吧。”妈妈与爸爸对视一眼,放下刀叉,双手交握,看向我,神情恳切:“可能会扫了你的兴,但我和你爸爸都觉得,你这样无望地等下去,终归不是个办法。”

能把罗德岛弯弯折折地关联上棘刺前辈,并非只是他们的先例。我实则还是比父母想象中还要挂念前辈的,挂念我的“妖精先生”,挂念那个冬日里飘着雪花的幻影……我盯着桌上成块的披萨与盘中切片的烤鸡,它们色泽鲜嫩,令人垂涎欲滴,却一瞬令我毫无食欲。余光里,父母的唇瓣开合,像鱼一般吐出泡泡,一个个上浮,再破碎:“……在伊比利亚,我们总要比你有人脉,棘刺的事情,需要帮你向罗德岛的知情人打听吗?万一,是说万一,他在罗德岛就职,那么……”

“不,我也未必是在等他。”

不用父母指明,我也深知,我的举措可谓是一场规模盛大的行为艺术——某种意义上是演给自己看的。我尚且没有信心与勇气直面或许不堪的大结局。更重要的是,跨越年岁的等候间,我已经搞不清爱的是他本人,还是爱着深爱着前辈的我自己罢了。不过是一场失败的初恋,人生的必经之路,世人中只有我如一块“望夫石”矗立在原地,当真像个傻子。不,“像”这个词用得不确切,若是前辈还在我身边,一定要敲着我的脑门,说“极境,你才发现你就是个傻子吗”……

 

是到该做了断的时候了。谢绝了父母的好意后,翌日,我穿起圣诞老人的玩偶服站在五层楼高的圣诞树旁忙不迭地待客,作为店铺转型的第一步便要强化EWFU的“亲民”之路。不同于我一手打造的原定的高端手工巧克力品牌,老板本人也就是我更要亲民许多,因而不存在所谓的“屈尊纡贵”。悠扬的圣诞乐曲中,灰蒙蒙的天际飘起零星的雪花,路人无不缩着脖子跺着脚把手揣进口袋里匆匆前行,而我大有信心赢得他们的“驻足”,乃至将他们通通笼络、发展为回头客,就是要怀揣这种势在必得的气势,才能挺胸抬头地说:当真不愧是我啊。

“小朋友们,大家和艾里啾姆叔叔一起做个游戏,好不好呀?我们排队上台和安洁莉娜阿姨……啊不!姐姐!”我做着鬼脸对从后踹了我屁股一脚的,面露愠怒的安洁莉娜讨饶,“和安洁莉娜姐姐学跳舞,积极参与的小朋友呢,就可以免费获得和圣诞老人的拍立得合影一张,更能乔迪哥哥这里免费尝到我们EWFU的新品,小燕鸥樱桃芝心巧克力!”我扶着耳麦,转向怯生生端着餐盘,其上承载着孩童们的憧憬,新鲜出炉的小燕鸥樱桃巧克力的流明,对他比了个必胜的手势,借此为他增添信心。

趁孩童们在舞台上玩耍之余,等闲的家长们纷纷进店选购,乃至排起长队。耳闻收银台滴滴作响,我抚摸着扑到我怀里讨抱抱的孩童的脑袋,或是抱起孩子们在圣诞树、槲寄生、铃铛与礼物下合影,只恨自己分身乏术不能进店帮忙。以这个让我忙得像个陀螺的圣诞节为分界线,将过往的十四年、5113天、122712个小时,描摹出个完美的休止符。故事到这里就可以画上句号了……本该是这样的。

本该是这样的。

忙里偷闲,我摘下头套,顶着一头湿漉漉的三色秀发,在开着暖气的店内喝水小憩。与收银的大学生苏茜攀谈之时,彻骨的寒风从开启的门扉钻进我的脖颈,冻得我打了个寒噤。店里的存货很快售罄,同样忙得像个陀螺的安洁莉娜钻回后厨补货,撇下流明独自在门前待客。奈何员工们大多回家欢度圣诞,来顶班的多是来兼职的大学生,上班第一天就遇到如此大阵仗,也真是辛苦了他们。而苏茜边同我谈天,边望向来往的人群,面对新来的顾客,我注意到她的神情有一瞬的迟疑:“这位先生,您……”

不待我抬头,便闻见源自小女孩清脆的声音:“爸爸!我也想吃小燕鸥巧克力!”看来又有新顾客来店了,套着圣诞老人外壳的我怀抱着头套笨拙地起身,却倏然间对上了一双金眸——

金色的海,硕大的眼睛。[2]不凋不败,妖冶如火。[3]

 

 

 

 

TBC.


[1] 引用自菲利普·拉金《一天已经过去》

[2] 引用自路易斯·塞尔努达《遗忘住的地方·四》

[3] 引用自泰戈尔《生如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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