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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棘境】瞳をとじて

高中生AU,日式修学旅行,少年人秘而不宣(最后宣了)的心事,副CP有星陈和几句话流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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瞳をとじて



by latt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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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东国的深秋,大巴车行驶在通往度假区的公路上。车窗外连绵不绝的山脉呈现出染霜的深红,这是出身于伊比利亚南方海滨的极境甚少能有幸一睹的景象。

仿佛电影幕景的画面循环轮放,引得他不错眼地盯着瞧。导游般的班主任陈晖洁仍在重复着注意事项,不见她平日言简意赅的作风,是百倍的放心不下了。而与大多同学同样,大巴车的第一排,本次修学旅行的主负责人星熊老师也已然陷入酣眠,毕竟故乡的风景早已看得生厌了吧,极境心想。

他的注意转向身旁的棘刺——通常情况下他们一同乘车时,他的好兄弟总会心照不宣地坐在不靠窗的那侧,知晓他想看风景便大度地让给他了。而今好兄弟的耳朵上插着耳机,耳机线颇为邋遢地缠作一团,简直是随了主人的一贯作风——若非如此就不是他了啊。

“兄弟,你在听什么?”

他甚少顾虑地一把夺过棘刺靠近自己那侧的耳机再戴上,任温柔的男声潺潺流进耳朵。极境听出是一首东国语的歌曲,曲风上了年头——在罗德岛国际高中,除了通用语的学习外,每位学生都得选修一到两门外语,极境跟着乌有老师选了炎国语,棘刺则跟着星熊老师选了东国语,是因他们听说学了炎国语或东国语,再学这两者中的另一门会简单不少——传闻不过是传闻,待到他们互相教学时才发现颇有一定难度。

“你呢?在听什么?”

棘刺同样凑近去瞧他手机上的音乐播放界面——是《处处吻》。极境挠头:“但我不看字幕听不太懂。虽说也是炎国话,但却是龙门方言,陈老师的家乡话。”他话锋一转,“兄弟,我说真的,你应该比我还期待这一程旅行吧?毕竟你是学东国语的,之后也有可能来这边留学,这次也算是先实地考察一番。都说这边的红叶是一道出名的景致——”

棘刺不置可否:“你是我的代言人吗?……不过你也知道,不比你那些罗曼蒂克的遐想,我就算留学,比起这边的语言、文化、历史啊,我来这边学化工、制药或者材料……之类的可能性比较大。”

——话虽如此,于情于理,我也应该把靠窗的位子让给你坐的,极境暗忖。窗外的风景美则美矣,却总会有看倦的时刻,更何况山脉和缓的起伏让他不禁眼皮打架。耳机里单曲循环的女声与陈老师的絮叨形成混响,在现下更是一种催眠调。他的脑袋几度撞上车窗,这副形象想必不甚雅观,就连身旁好兄弟的轻轻的一声嗤笑(对方似乎还扳了一下他的头)都流进他的梦里了——

在大巴车上短暂的补眠中,自己做了什么梦,极境已然记不太清了。无外乎关于他的好兄弟……用个媚俗的说法,那便是因为他的梦就在他的身畔吧。无人知晓或许又无人不晓的是,极境暗恋自己的好兄弟兼老乡已然很久了——其实他是不想用“暗恋”这种充满少女粉红气泡的词汇的,只是他想给自己的这份感情下个准确的定义时一度作了难,于是放弃了另找词汇的想法,姑且就这么判定了。

源于友情却又超出友情,这份言不由衷的感情从两年前的初见起埋下种子,在日常相处的分秒间抽枝发芽。棘刺或许自早便对此知情,作为这段暧昧关系的另一方却又客观上容许顺理成章的一切展开,真不知是他愚钝还是敏锐过了头。当然,他表面上还是与之维持着再健全不过的好兄弟关系,所谓男子高中生互叫爸爸的友情。总之,当极境一如他曾有的罗曼蒂克遐想中那般在棘刺肩上醒来时,感到通身被石榴花的香气笼罩,发现自己口水淌了满脸,入目更是近距离的好兄弟的耳钉,他被骇得恨不得从座位上跳起:“兄弟,我睡了多久了?

棘刺幽幽地递来纸巾:“从我把你的头放到我肩上起,大概二十分钟了——你怎么不接?难道要我为你擦脸么?”

“不,我还没有到不能自理的程度。”极境被哽住,“说实在的,你怎么不叫醒我?你这样不累吗?”

“你的脑袋还没有那么重吧——还有,为什么要叫醒你?你这副模样有够好笑的,我才不会错过找你乐子的机会呢,Ely。”

极境被他闹了个大红脸:“我早就说过了,这个称呼有点那个……虽然很有你的风格,听见这个称呼就知道是你在叫我……就像那什么,‘心灵密钥’似的。”

棘刺歪着脑袋:“这样不好吗?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那我就不……”

“算了,随便你。”极境叹道。他抗议过多次,对方照样故技重施。该说不愧是棘刺,有办法治住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而听闻全程的安哲拉和温蒂不约而同回头瞪了他们一眼,神情难以言喻。对着两位女生,尤其其中一位还和棘刺有着绯闻,极境慌乱地绽出个标准爽朗堪称完美的大帅哥微笑来,将其余的所有按下不表了。

在余下路途的几十分钟内,睡饱了的极境与棘刺不再对话。事实上在他二人共据的时刻,近日来这种无言的尴尬越发多起来,如同隔在二人间一层透明的胶状屏障,它却是滚烫的,试图凑近、打破它便会被烫到瑟缩。捱到他们下车整队,穿过东国风格的连廊直达温泉旅馆中巨大的房间,极境飞扑上地板:“芜湖!好耶!这就是传闻中可以光脚踩还能睡觉的‘魔法地板’——”

“它不叫什么‘魔法地板’,它叫‘榻榻米’,尊重一下人家的文化吧。”棘刺在旁提醒,放下双人份的行囊。话虽如此,这间能容纳十几人的大屋子在之后的几晚幸好将是全班所有男生的容身地,因而就不存在或许能让他感到复杂的双人空间了。极境脱下鞋袜,好奇地光脚踩上,再蹦跳一番打个滚儿,体验着榻榻米奇妙的触感,棘刺便也知情识趣地不去催他,只坐在那里给自己与极境斟上大麦茶。而待极境回过神来时,其余男生早已说笑打闹着离他们远去了,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再次只剩下他们二人。

仅限二人在一起时,他们很少参加男生间的集体活动。并非是他们与其他人相处不好,而是他二人关系太好了、太亲密无间了,如同有层旁人难以打破的结界——棘刺没提醒自己,他是故意的吗?极境对此无计可施,只得将计就计,便在地上匍匐前进,趴上盘腿席地而坐、翻看着带来的大学有机化学课本的棘刺的大腿,巴巴地望向他如在撒娇——正所谓“要用魔法打败魔法”:“老兄,他们都去哪儿啦?”

他这下如同女友视角,倒是搞得棘刺不好意思了。对方目光游移:“女生们去厨房帮忙了,贾维他们说要去附近走走转转,炎客说要去附近唯一的健身房……”极境闻言,环顾四周,偌大的房间高高的窗,安静得令他发慌,仿佛世间唯余咫尺内阿戈尔与黎博利的心跳,除此外再无他物了。于是他“唰”地起身,抓住棘刺的卫衣帽沿,使出吃奶的力气把他往外拽:“老兄,都已经出来旅游了就别再卷了——他们都弃我而去了,你可不许,快陪我出去走走嘛。”

棘刺被他将将拖到大门口,只得在地上倒扣专业书,再不得已地起身穿鞋。二人迟到地踏出温泉旅馆,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逡巡。钻进衣领的冷风宛若刀割,极境用身上为数不多的东国货币买下一只雕刻了兔耳的温泉馒头:“听说这是用温泉水煮出来的,兄弟你要尝尝吗?”

棘刺无言地点点头,注意力与目光却被一旁商铺里出售的木刀所吸引去。极境腮帮子鼓鼓,咀嚼着红豆馅的和果子,心想好兄弟果然更喜欢刀啊剑啊这种男孩子气的物什。棘刺是孤儿,自小被教会学校收养,在那里学会了一套被称作“至高之术”的剑术,在罗德岛国际高中也参加了剑术社。极境有幸见过练剑中的棘刺,他的动作凌厉毫不拖泥带水,能轻易掠夺自己的目光和心跳。用同等或相似的招数耍东国刀,想必也是同等的帅气吧。

而趁极境思绪翩跹之时,棘刺接过一半的温泉馒头,垂下眼睫咬下一小口,再细细地咀嚼,与看向木刀时眸中腾腾的杀气判若两人。这种可堪称为“文气”或是“文静”的景象同样会让他看呆,而他的好兄弟身上自然是充满了两种性别特质的杂糅,再由此一同塑成这个复杂而立体的人。棘刺再咬下一口,含混不清地问他:“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极境摇头,真挚地看向他,千言万语汇作一句话,“只是觉得,兄弟,你当真生着一张很占便宜的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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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东国的传统,”已然和陈晖洁小酌几杯的星熊老师带着几分醉意,“大家共进晚餐的时候,要入乡随俗——”言罢,她示范性地双手合十,对着餐品轻声说了声“我开动了”。长桌旁的男女高中生们于是也有样学样地双手合十,齐齐地朗声道:“我开动啦!”

——除了极境。他一如既往盯着棘刺看入了迷,看后者说“我开动了”时闭上眼睛像在祝祷,便未免遐想一番:他曾经在教会学校里做祷告的模样也是如此吗?以此接近食物之神也好,接近心中至高的神灵也罢,极境不信教,如此在他的念想中却是极美的景象……自己错过了他太多的画面、太多的时刻了,明明都生长于不算大的伊比利亚,若他们当真应了安洁莉娜她们爱看的那些个“耽美”小说里的桥段,是所谓的“幼驯染”该有多好。

“你不吃吗?不比我午饭吃得多,你中午就没怎么吃吧。”棘刺轻声道,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极境对着桌上的一人份例餐犯了难:不是他不想吃,而是看上去这份餐点就填不饱男高中生的肚皮。“老兄,不知道你有没有感觉到……虽然精致,但分量真有点少啊。”

“按照东国的传统与习惯,晚餐向来是没那么丰盛的。抱歉啊大家,我们已经和旅馆方尽量争取了。”星熊老师单手撑头,“待会儿大家逛祭典时,可以再敞开了肚皮吃,再找我报销——通通算在星熊老师我的账上。”

闻言,学生们迸发出欢呼声。陈晖洁略有担忧:“喂,星熊,你未免也太宠着他们了,希望你清醒后不反悔。”高大的鬼族女性只是醺醺然地微笑:“毕竟我要尽地主之谊,难得大家相聚一堂,我高兴嘛。老陈,让我们一起举个杯吧。”

于是在班长阿米娅的带领下,罗德岛国际高中二年级A班的学生一齐举杯,再饮下蕴着几分苦意的大麦茶。极境的眉头蹙起,不仅是东国的清酒很有名令他早有耳闻,他却还有两年才到能喝酒的年纪,罗德岛高中的纪律又一向严明;更是因为陈晖洁与星熊推杯换盏间能够推心置腹、无话不谈,这种关系不禁令他心生艳羡。

“是大麦茶太苦了吗,Ely?我看你眉头都皱在一起了,需要的话我帮你拿果汁。”在他不曾留意之际,棘刺也在时刻注意着他的动向。极境摇头:“不是的,只是……”

众人间,棘刺以唯独他能听见的音量:“你好像对喝酒这件事很有执念。”

“啊哈哈,毕竟是‘变成男人’的证明吧。时间的推移迎来的崭新的可能与突破,我就不信你对这个不感冒。”

“是吗,我倒是觉得再好不过现下了——别胡思乱想了。”对方幽幽道,极境讨了个没趣,只得埋头吃饭。而在两小时前,应了星熊老师的心愿,被迫“落单”的两位入乡随俗地结伴去了神社,各自求得了一张签。极境打开自己的任兄弟过目:“是大吉,幸运方向:东北。”

——中吉,幸运方向:西南。棘刺也没什么顾虑地任他一睹自己的,而后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我惯常是不太信这些的。”如此却足以令极境心事重重了,在许愿的环节他全程头脑放空,倒是不知道自己许了个什么。这种神游天外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泡温泉之际,棘刺从更衣室走出,用毛巾围着下身,袒出裸露的古铜色胸膛,胸肌与腹肌随他走路的幅度而一颤一颤地鼓噪。

半裸的海胆(有时极境会擅自如此称呼他)并非不常见,体育课后的更衣室内,乃至浴室门前(更甚能看到海胆出浴)都有机会一睹。而今随着关系的推进,如此近的距离如同日渐迫近那层屏障的一根针,若是不慎戳破了,淌进来的不知是冰冷的空气还是滚烫的岩浆。而棘刺(大概应该或许)对此一无所知(所以真是可气),他歪着脑袋,目光里满是探究:“不一起去泡吗,Ely?”

极境百年一遇地冷下音调:“不了……我想一个人待会儿。”言罢,怕好兄弟伤心似的,他赶忙陪笑补充:“毕竟今天几乎全天都和你在一起,我想……我们还是需要点各自的私人空间的。”如此却越描越黑了。他眼见对方的神情从疑惑变得莫名其妙(他是当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极境向来搞不清楚):“那好吧。”便应上另几位男生的招呼,一起勾肩搭背着去其中一间男汤了。

极境脱力地看了一阵他近乎被其他男生架起(该说是现在的孩子发育都好吗?棘刺177cm的身高在班级男生间算矮的)的背影,直到它消失在布帘门后不见踪影了。他叹了口气,踏进了紧邻着的另一间男汤,远远闻见贾维一行三人、流明与炎客等七八人在谈笑。他一脚踏进温泉,被烫得瑟缩,再渐渐适应了温度与通身被热水裹起的快意,凭借出众的社交能力迅速融入其间。贾维和炎客对他吹着口哨,被追问与艾丽妮相关的话题的流明向他投来求援的目光,而其间不知是谁开了口:“极境,你居然没和棘刺在一起,太罕见了。”

想必一墙之隔的棘刺也在被问同样的问题。极境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哈哈,我吃得太饱了。”

“棘刺那家伙,把一半的饭都让给你了啊。”

“嗯,我也不想的,可是他说自己中午吃太多了——我见到的,他中午的确吃得很多,仿佛吃了这顿没下顿似的。”

而温泉间的隔音效果不佳。缥缈的雾气为媒介,女孩们的嬉笑打闹不间断地传来,可颂和安洁莉娜同样在追问艾丽妮她和流明的关系,惹得艾丽妮期期艾艾地辩驳着什么,除此外,甚至容他们听到些女孩子专属的话题,譬如讨论皮肤、身材等等。如此搞得几人局促不安,乃至畏畏缩缩、不好意思了起来。

而在女声们的另一侧,也有更为低沉的男声传来,是棘刺的声音,不徐不疾地和人聊着什么。贾维向后一仰:“还好,棘刺他们也在,也能听到,那我就放心了——不然总会有一种偷听墙角的犯罪感啊?”

极境蹙起眉头:“等等,棘刺他们也能听到?那就是说,咱们讲话棘刺也能听到?”

红发沃尔珀眨眨眼:“正是如此——有他们给我们兜底,我们也大可以聊点男生的话题。”

极境作难:“老兄,你在想什么啊,好恶心!”

——你今天怎么像女孩子一样扭捏啊!贾维对他的异常感到莫名其妙,全当他在倒时差,便抛下他不管兀自同人聊起来。极境泡得晕晕乎乎,被蒸腾的热气勾出几分困倦来,想去再次捕捉棘刺的声音而未果,可能他觉得热(棘刺向来怕热),没泡多久就出去了,便只得不甚留意地任同一浴池的谈论流进耳朵——

“炎客,说到这个,你和W学姐……”

“啧,别提她了,”炎客作难,“提谁都好,提我的冤家,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到这个,全校的女生里,我觉得比W学姐还漂亮的真的不多了。以及,W学姐虽然是学姐,但总觉得她是妹系角色呢。”

“说到学姐,劳伦缇娜学姐才是当之无愧的女神吧?”

同汤的男生们你一言我一语——还好,讨论的话题还算正常。而谈起女生们,极境百年一遇地话少了。虽说他上到老师下到学妹都能称兄道妹的,但他习惯了当面夸赞,没错,是当面而不是背后。

“劳伦缇娜学姐自然不必说,同届的女生里,最漂亮不过温蒂了吧?她和劳伦缇娜学姐都是属于令人心生怜爱的那一款,该说是阿戈尔出美人啊。说到阿戈尔,虽然不是女生,但是棘刺那家伙长得也真俊俏。”

“出美人的不止是阿戈尔,伊比利亚也不错——棘刺和极境,都是很出挑的帅哥呢。”

“我,我觉得艾丽妮也很……”

流明此言一出,众人哄笑打闹溅起水花。而捕捉到“棘刺”这个关键词,极境从浅睡眠状态中猛地甦醒。贾维看向他,犹犹豫豫地开口:“极境,刚好你在,其实我们私下也讨论过,棘刺那家伙,他和温蒂之间当真没有点……是说,经常能看到他们在一起干些什么……”

“我不知道,”极境摇头,“虽说问题在我,但我们有一段时间都不是那种无话不谈的状态了。”他沉吟片刻,绽出一个笑来:“但如果你们实在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们问问哦!刚好我也有点好奇,有点……”

 

极境围着毛巾走出浴池,步伐如有千钧重。在更衣室换上浴衣,听见活动室传来的叫好声中一阵阵内容为“棘刺”的呐喊,他透过窗看见棘刺拿着乒乓球拍,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棘刺抬头看见他,举起拍子向他挑衅式地挥挥。他浴衣的深V领造出一个纵深的沟壑……极境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才能把目光重新聚焦到乒乓球拍上。

他都快忘了,在东国式修学旅行中,乒乓球大战向来是重要一环。既然对方向自己发出挑战来,那便没有不应战的道理——他们日常便在多种较劲中放出狠话,譬如输了要给对方剃光头之类,便踏着众人的欢呼叫好声势浩大地登场了。与棘刺的比拼几个回合难分高下,比分持续地相胶着,在一旁纪录比分的贾维做出暂停手势:“不如这样,为了增加比赛的精彩程度和竞争性,现在请在场女生们各自选择心仪的阵营,来支持我们的两位选手吧——”

出于上佳的外貌,他和棘刺向来都是女生间的红人。此言一出,女生们仿佛炸了锅,却如同深陷选择困难般迟迟不挪窝。在贾维的催促下,极境与棘刺的身后纷纷站满了女生,数量——居然在这种方面也是难分高下。终于来到了关键的一环、关键的一票,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举棋不定的温蒂身上。

说到这位被誉为“班花”的漂亮女孩,其实也能算作二人的老乡,但碍于伊比利亚对阿戈尔人的迫害,她儿时便与科学家父母一并举家迁徙至哥伦比亚了。在学业上,至少理科上,她是班级里甚少能与棘刺比肩的尖子生;在外貌上,是与极境排在同一等级的红人,更是长期和棘刺有着不明不白的绯闻。因而她的选票,在众人看来,对这场乒乓球“战局”的走向能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极境的心提到嗓子眼——选我,拜托了,他兀自向那名文弱的班花投去求援的目光,这并非是出于男子高中生的虚荣心,而是自己暗恋的人(指棘刺)被和他人一起起哄,尤其自己还无法回避时,体验过的人都知道那有多酸涩、多难堪。而对此的缘由一无所知女孩不明所以地看回来,审时度势了一番,叹了口气,悠悠地踱步到了棘刺身后——毕竟据熟络程度来看,极境与她是远远比不上棘刺的,支持熟人也在情理之中。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整个活动室回荡着此起彼伏的起哄声。棘刺手握乒乓球拍,对他绽出一个极具少年人,或者称DK专属的英气的旗开得胜的微笑(这微笑有够让极境受伤的)。之后的事情极境记不清了,或者称选择性遗忘了,只记得自己比起棘刺连连落败,终于拉开了分数差距。当棘刺五局全胜时,极境后退一步,把拍子递给流明,微笑着离开令他懊恼的窘局:“我输了,愿赌服输——看在我们的情谊上,老兄,就不要逼我剃光头啦。”

 

 

 

#

 

“星熊老师,”极境上前几步,在星熊身畔坐下,“他们都去逛祭典了,您怎么不去呢?”

“哈哈,极境,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吧。分明不比我,你最喜欢热热闹闹的场合了。”庭院的台阶上,高大的鬼族女性身披浴袍,往旁边挪了挪,为他腾出个位子来,“我喝多了,被老陈罚来吹凉风醒酒,哈哈,让你见笑了。”

“真罕见啊,分明星熊老师有着千杯不倒的传说呢?”

“今天心情好,就未免多喝了几杯,毕竟回家了嘛——”女教师的金瞳里映出他的倒影,这幕景象让极境有些恍惚,分明他只痛饮了大麦茶,或许这便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他定定地瞧了瞧那汪金色,在引起老师的不自在前移开视线,望向天际几颗疏星:“只是突发地没什么心情……这可真不像我啊,分明我最喜欢热热闹闹的场合呢。”

“是仅限今晚吗?”

“我很想回答您‘是的’,”极境苦笑,“但事实上,最近的我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这样啊。”

“老师,”极境突兀地开口,当真仿佛醉了酒,“您有体验过暗恋一个人的滋味吗?……都说念念不忘,终有回响,但我总觉得我的心已然沉底了,连个水花乃至一点点涟漪都不曾激起呢。”

“这个问题也太突然了。”

“抱歉,是我冒犯了、僭越了。”极境摇摇头,想为自己的冒失致歉,却闻星熊道:“让你见笑了……有的。”——不知是否是错觉,她的目光似乎在坐在庭院前方心事重重看那些微几颗星星的陈晖洁。不知道能否这般比较,但在极境看来,陈老师和棘刺有共同点,有自己的世界,有自己的过往,它们或许晦暗、或许不堪回首,却是任何外人、外力侵入不了、染指不了、置喙不了的。

“嘛,不过我的事暂且可以置之不谈,但极境,你愁眉苦脸的模样可不常见。让我猜猜,难道是温蒂吗?因为她和你最好的朋友,棘刺,走得很近——”

“不不,不是她!”极境摇头如拨浪鼓:在自己的同学们和老师们心中,自己究竟是如何一副为情所困(还猜错对象了)的模样啊!如若是真的那也太可怜了,虽然事实是另一种层面的可怜……见状,星熊便了然地不再问下去:“东国的祭典很多,烟火可是不常有。在东国近年来的文化里,烟火与月色逐渐有了等同的地位,都是传情达意的好氛围。距离烟火升起还有半小时——考虑和喜欢的人去看吗?”

“不……他现在应该不需要我来陪吧。”除了自己外他也有三五好友,更有“绯闻女友”。结束了乒乓球大战,极境便没头苍蝇般地在温泉旅馆里逡巡,不曾回到他们住宿的房间,想必棘刺一行人现今应该已经热热闹闹地逛祭典了吧。他仿佛深陷中“弯爱直”的苦恼里:为什么要招惹我,为什么要无微不至地留意我、照料我,当真是出于友情吗?那这份友情也过于沉甸甸了,简直让我无从承受了。

“不妨去询问他,如何呢?”星熊以师长的身份对他循循善诱,即便有着“医者不能自医”的道理,“不妨找到他,问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如若不能踏出一步的话——”

“嗯,谢谢星熊老师,我其实也正有此意。”极境起身,按照东国的礼节对星熊鞠了个深躬——并非所谓的“正有此意”,而是他快被心中已然盘根错节的爱意逼疯了,只要棘刺出现在面前,他相信自己的所谓心意与征询(征询是最主要的)一定会如溃堤的凌迅般将他席卷吧。

而当他摸着黑上楼,向着唯一的光明那方前行时,极境看到了一个身影坐在门边,脑袋倚着门框——是他,是棘刺,极境的心一紧:不会有错。屋内传来的亮光投映出他随意扎起的辫子,影影绰绰地反射在墙面上;均匀的呼吸声一如文科课堂上他侧着脸趴在桌面,面对自己时发出的——

是唯容自己一睹的景象,因自己而起,为自己而生。倏忽间,极境的心中生出几分柔软的悸动来。这份悸动的外观在他走近前,确认是棘刺的存在后变得愈发明晰,乃至被百般揉捏拍打、终究塑成了对方轮廓的形状。背对着屋内唯独亮起的一盏灯,棘刺头靠着门安睡着,手机屏亮着,停留在未拨出的“傻子Ely”的界面与聊天框。

这下便再不会有错,他唯独是在等我,不是为了任何别人,贾维、炎客、流明,乃至温蒂;他的一半晚餐正在我的胃里消化,他的肩头更是永远属于我;他以百倍的余裕等待我百转千回的心意捋出头绪来,再回心转意回到我的巢。瑟瑟的秋风拂动,叶片间晦暗的光点被筛落,洒满他的肩头,为这副景象增添落几分几欲令他落泪的真实。都说眼见为实,极境却仍然不甘心似的,毕竟能打消他的疑虑、增添他的自信,唯有亲身确认,通过抚摸感受到他的体温——

于是在烟花绽开的五秒前,极境俯身抚上了在等他一起去看烟花的棘刺的脸,像很多次渴望去做却不敢的那般。这下他当真笃定了,这是阿戈尔滑嫩如流水的肌肤,是只有他的好兄弟才会有的微凉的体温。既然滑嫩如流水,便给此刻添了几分转瞬即逝的悲剧美感,极境原本以为自己会这样想,而被摸了脸的、疑似睡着的人却抬起手,握紧了他的手,让这一帧这一幕达成近乎矢志不渝的永恒——

他牵着极境的手,罔顾这只手主人近乎本能地迟疑与挣扎,近乎强硬地把它放在自己的胸腔上,紧贴着自己的心脏。于是二人份杂乱的心跳经由骨传导,砰砰地。而如同少女漫画中的场景,万分之一概率的巧合达成,有一束先导般的烟花倏地腾空,再一瞬绽开了漫天。而后光芒的束子争先恐后地腾空,簌簌地。南方的群星被用烟云的字母写下二人份的名字,八方的风从天空这张虚幻的网中出发,他们的爱如雨点般落向对方、敲击对方——

自从我爱上你,你就与众不同。[1]

“这下你看到了吗,听到了吗?我的瞳孔正为了你而灼烧,心脏正为了你而跳动。”

——所以,能确认了吗,Ely?装睡的人探开鎏金的瞳眸,其间映出色泽缤纷斑斓、形状纷繁变幻的光束。该说它美得如同万花镜中的景象,仿佛不是这个世界的有机体,而隶属于伟大的神明造物,足够灿烂炳焕、足够销魂夺魄。他引导极境从二楼下望,人群边缘有两个身影手牵手,隐约看出是流明与艾丽妮的轮廓。“因为你的迟疑,我们错过了烟火。”棘刺开口,声音轻而柔。

“不要紧,”极境听见自己说,“我已经在你眼中见到世上最美的烟火了。”

 

 

 

 

Fin.

 

 

 


[1] 化用自聂鲁达《每天你与宇宙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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