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ttice

【泉レオ】春日笺

春日笺



by  lattice




 


街角的老地方窝着一团猫。双目微合安卧在三月的午后,沐浴着不炽烈的烫金,和煦的橙不输甘甜粘/稠的蜂蜜糖。


他拎着罐头上前,日光亦是恰到好处的绵/软。从不怕人,或只在他面前卸下防备,如同历经漫长的等候,起身径直走来,咪呜咪呜地蹭挤指尖,主动扬起脸迎合着抚触。在同类中仍显消瘦,但也比上次会面时大了一圈。有在好好地成长啊,他笑了,猫咪抬起粉/白的肉爪同他合掌。


“怎么,我这不是来了嘛,不用一直蹭我哦?多吃一点也没关系,快快长大吧?”


是只带白的橘猫,颈处那几块白触感总更柔和些。他忆起曾经的绒球,是被猫妈妈狠心遗弃的孤儿,目光湿/漉/漉的,一下下轻声叫着,不安地打着颤。一年间断续的照顾,已初具成年猫的身形,叫/声亦活力许多。他感到欣慰,想第一时间告知恋人,拿出手/机却犹豫:他将月永レオ的手/机调到声音模式,而此刻对方在伏案作曲,思路被打断便再难接续。


斑驳的叶影停驻,锁屏的月永レオ对他笑得灿烂。亮眼的橙徜徉在春日黄昏,咸湿海风携起细碎的泡沫,提着鞋子挽起裤腿,赤足流连在细软的沙滩,回头的一瞬,永久定格下飞扬的发尾。潮汐涨落间的笑颜,此刻的斑驳那时的夕暮,何等的日光皆逊色。


 


他暂且为猫留下几张存照。指尖停驻的绵/软只能依托语言:绘声绘色地描述猫的手/感,勾起对方的艳羡,附带一句还不是你自己不陪我出门。而事实上,那头橙发手/感有别,却又丝毫不输给猫。共度的午后,面对落地窗盘腿而坐,打量花圃间扑棱展翅的粉蝶。月永レオ随意一躺,头枕在他腿/间,一手举起谱纸,咬着笔蹙着眉。暖风拂起亮眼的橙,掩映的耳廓是午后无瑕的白。他未免出神,盯着那一处白看上很久。而对方居然径直入眠,均匀吐息间,他取下恋人口/中的笔,另只手久久停驻在散乱的发辫。


“既然小濑和王都那么喜欢,为什么不把它抱回家养啦,我去你们家的时候也能陪那孩子玩了?”


“没有那个精力。我工作忙,れおくん要作曲,都不能分散精神。我不在的时候,他能把自己照顾好我就谢天谢地了,还要指望他照顾猫吗?”


黑发青年用吸管搅着杯中的冰块,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笑。红眸的穿透力过于强劲,虽从未承认,他的确不长于招架吸血鬼的注视,转瞬又觉得没什么好心虚的。说到猫,家中那位就足够耗费心神的了,更何况有那只橘色的大猫在就足够了?


“哈哈我懂,热恋中的小濑嘛,啧啧。”


他反唇相讥,不过是个小熊而已这么嚣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家那位的事啊?世间坠入爱河的人,在特定时刻难免愚蠢,无一例外,幸福便也共通。朔间凛月常年以逗他为乐,打了个哈欠,调侃不痛不痒地接续,眼尾漾开的笑意未免是绝妙的佐证。而此刻,动作未免迟滞,留意到走神,街角的猫不满地哼哼着。他略带歉意地笑了笑,继续放任思绪飘远。


 


他偶尔会觉得家中的月永レオ是真的大猫。散乱的发辫也好,某些时刻不自知的、难以言明的魔力也罢——发尾有些分叉,是该抽空好好帮他打理一下了。对方从小憩中清/醒,微微活动脖颈,宽大的家居服袒露半边肩,双目慵懒地半睁,透显出清凉的绿意。斜眼瞥向发辫下的手,顺势猫咪般含/住指尖,是满载舒心与惬意的流连。


“喂,别闹!”


“可是好无聊啊,在缪斯再度降临前,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那是因为你茶饭不思忙了三天了?长期紧绷着神/经,灵感自然会不告而别的?不如趁此机会回屋好好补一觉,在我腿上躺久了不怕落枕吗?我的腿可是很酸啊?”


对方未接腔。数次对视,他移开目光,四下并无容身之处,只余恋人饶有兴味的打量。如此几番循环往复,他自暴自弃地合上眼,接下对方呈递的邀请函。较猫更为细腻,涵裹/着虔诚的诗意,不遗余力将心尖浸得一片湿/漉/漉。而那双眼眸呢,又会如何盈/满盛情的邀约。他无法抑止睁眼一探究竟的冲动,不过是被舔/吻指尖,游刃有余早不知所踪。最终败下阵来,主动迎上那束清凉的照拂——未有丝毫降温/的功效,头枕在腿/间,姿/势敏/感又暧昧。自上而下灼烧一路蔓延,集火于橙发覆着的某处,湿/润绿眸所映出的景象,自己反倒成了被狗尾草尽情逗/弄的猫。


“嗯嗯,濑名的耳根好红!”


“……你超烦的。”


一定是被蛊惑了。愚蠢与幸福相角逐,所致的手足无措,却多年来欲罢不能。他认命般将月永レオ扶起,引导着跨/坐在身上。


“你不是很累了吗?先说好,明天我有工作,所以别乱咬。”


取下细长脖颈上的星球挂坠,再一粒粒旋开纽扣。草长莺飞的时节,纷乱吐息的起落间,三色堇慵懒地伸展腰/肢。月永レオ环上他的脖颈,他抚上对方美好的腰线。和风注/入微醺的暖意,他拭去恋人额顶的薄汗。窸窣落至光/裸的锁骨,闪灼的金光是春日的昭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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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八时,鸣笛声响起。跑车内的朔间凛月对窗内挥手,濑名泉挑眉。虽有告知,未免太早了些。前段时间的巡回演出,舟车劳顿使钢琴家的作息更为紊乱。虽然没带伴手礼,我可是百忙中抽空来看望小濑和王的,老/爷爷最近睡眠不好,六点就出发了,开了快两小时,你们住得也太远了吧?年轻的钢琴家摘下墨镜来笑,我知道小濑喜欢清静哦。


是了是了,感恩不尽,有劳您屈尊大驾光临。泉没好气地应着,忙不迭地备茶备点心。他听着二人交流完音乐弹完了琴,再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理想,未免回想起数月前的初雪,做客的凛月缩在被炉半梦半醒;レオ兴致颇高地剥橘子去橘络;他在厨房切着香菇,调制配料蘸酱。趁他不注意,二人溜出门堆了个歪歪扭扭的雪人,嚷嚷着是濑名是小濑。月永レオ在雪地中摔得四脚朝天,听闻动静来不及解下围裙,拽进屋内上药训斥一番。朔间凛月胃口一如既往大,说要帮忙把工作繁忙无法前来的另两人的份一并吃下。赫赫有名的钢琴家与作曲家,曾经的策略家与国王,却时刻让人费心,似乎永远长不大。相处久了,是个人都未免絮叨,有家长式的发言也不足为奇了。算来毕业多年,却似乎一切未变,他偶尔恋旧,颇有感触,便不去管唇角的上扬。


“呜哇,这才春天就有蚊子了吗?在王的脖子上咬了一串包,真嚣张啊,对不对呀,小濑?”


郊外蚊子多嘛,月永レオ打着哈哈。泉自责前晚的不注意,拖着长腔念了声小熊。凛月就笑,小濑好可怕,不过你们感情是真好呀,七年之痒只是都市传说,老/爷爷也能安心啦。互相斗嘴插科打诨,仿佛/学/生时代尚在昨日,月永レオ笑着讲,等你织完这条围巾也给我织一条吧。他感知到绿眸的落寞,未待回应,对方回身继续同朔间凛月玩闹,一个说要迎娶被炉,一个称被炉为新娘。那好吧国王大人,记得请我去当证婚人,他没好气地念着,织围巾的手一刻未停。某种意义上也算承诺兑现:交往同/居后置办家具,时值冬日,最先到来的恰是被炉。气温回暖,月永レオ不舍地挥手作别,泉狠心将恋人的被炉桑送回橱柜,感到好气又好笑。


前几日考虑的手制棒/棒糖,买好模具备好材料,初尝试放在下午。月永レオ怀抱洗衣篮,跟在身后来到阳台。平日里,对方多半赖床,时而从衣柜随便拿出一件,套/上就去洗漱,抓到濑名泉衣服的概率百分之八十上下。橙发未束起,披散在略宽大的衬衫,一件件拿起递过,起伏间带起软化剂的清香。


大概是错觉,他时常在二人共处时察觉到香气,滋长于相识以来每个微小瞬间,有如成片的柑橘果园,多/汁又饱满,也更甚浓烈些。尚不是恋人时,月永レオ曾神秘兮兮地跑来,塞给他一只耳/机,他当作是衣物的味道。拎着大包零食来到病房,身着病号服,张嘴候着勺中的布丁,清香亦挥之不去。于是洗衣液,软化剂,牙膏,洗发水,不如说生活的一丝一角,即便本尊在身畔,也愿更多地保留痕迹,希望时日抹消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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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永レオ在榻榻米上醒来,身上多了条毛毯。一旁凛月蜷着身,露/出一截睡翘的黑发,窝在毛毯的模样像极了黑猫。他迎着午后的日光伸懒腰,顺手把自己的给凛月披上。


——细小清脆,日光也微泛涟漪。他喜欢这样的声音,向来是灵感的催化剂。他踩上拖鞋,自认为悄无声息地接近声源。干净利落的厨房,分类码好的厨具,玻璃研钵相触。出于职业素养挺得笔直的后背,无一丝褶皱的白衬衫,素色围裙在背后打结,一如意想中的寡淡。


糖浆煮好了,接下来是哪一步呢?他一同回忆着步骤,倚着门,视线穿透寡淡的屏障描摹骨骼。他曾在某个共度的百无聊赖的下午,指着某页给对方看——手制棒/棒糖,精致如艺术品,模特般承受着打光与特效,未免带些涂脂抹粉式的虚假。货真价实的模特头也不抬,拖着长腔说超烦的。数小时后,他颇为满足地合起笔,抬起头,对方翻阅着平日不屑一顾的美食杂/志——只是无事可做恰巧翻到这页而已,我不爱吃甜,毁牙。于是他笑了,凑上前蹭挤对方的脖颈。未有闪躲,只蹙眉嘟囔着,几天后如果有闲暇,尝试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末了,别开视线,附带一声れおくん,亦是不轻不重的。


“所以,怎么了,れおくん?我的听觉还是很灵敏的。”


仍是这个濑名,是从未改变的濑名。有时他亦觉得濑名同样是猫,仿佛自己苏醒于春日的灌木丛,下一刻便会迎上尖利的训斥,再被叼着脖颈衔回温热的小窝。很好,新曲就叫《猫妈妈濑名圆舞曲》吧!若是人类濑名,嘲讽一番起名品味后,或许还会作势拧一把脸,附加一个当头爆栗,手劲大得像魔鬼。


“……我在你心里的形象就糟糕成这样吗?”


是只高姿态的灰猫,时刻扬起高傲的头颅。而今袖口挽起,眉头微蹙——是最常见不过的神情了。十年或九年/前,他时常抚上对方的眉心,说着濑名笑一笑嘛。濑名搂着猫,脸板得更厉害了。他转念一想,目标转移至唇角,拉扯两侧硬向上提——生捏硬造的笑脸着实滑稽,濑名亦忍俊不禁,放下猫,笑着れおくん的模样蠢透了,顺势拉他入怀,拂去发间细碎的草屑。濑名体温较低,雪花般冰冰凉,Little John却相当受用,在濑名怀中总更开心些。


“啊啊,好不爽!明明是我先发现的Little John,你们什么时候这么亲/密了啊!”


从濑名手中接过猫,被斥责姿/势不对。询问它更喜欢自己还是濑名,猫咪自然不接腔。让小孩子最困扰的事之一莫过于追问“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将心比心也能理解。他放弃求证,倚着对方坐下,濑名拿出蓝色的ipod,为他戴上一只耳/机。猫卧在他腿上,濑名手把手传授技巧,他亦步亦趋在学。Little John皮毛干净柔顺,绵/软如棉花糖。不时的指尖交错,较凉也较大的手掌整个覆在他手背上。良久,仍无离开的趋势,抬头撞进无尽的湛蓝,是携裹他前行的暗流,碧水微澜蔓延开来。他垂下眼帘,感知对方掌心的纹路。一点点侵入指缝,一寸寸紧紧/贴合,挤入着容纳着,继而缓缓收紧——这便让猫咪不满了。肥硕的身躯扭/动着,宣/泄被忽视的不甘。枝条交错摇曳下,二人一猫微妙地争风吃起醋来。


 


月永レオ喜欢濑名泉的手,分明的指节,白/皙又纤长。揉/着豆沙团,持着筷子搅糖浆,轻巧地向后系上围裙,灵活穿梭在毛线针间,娴熟地打领带,食指挂着摩托钥匙转圈,持着吹风机为他梳整头发,从前至后为猫咪顺毛,起落间摇曳出触发灵感的引线。此刻他又想亲/吻这双手,亦或连手的主人一并,踮脚埋入卷曲的灰发,细细描摹利落的五官线条,掠过鼻翼间的晦暗,流连在吹/弹可破的肌肤,终停驻于并无几分血色的薄唇,为其堪堪增添几分热度。岁月流转尚未留痕,他愿为其谱写出赞美诗,以音符永久镌刻正逢韶华的美。音韵节奏由其而动,皆源自相遇起始无尽的虔诚。


“……腰还酸吗?今早的按/摩看来没效。吻痕的事,也是我的疏忽,抱歉。”


濑名泉还在讲,他没听进一句。他曾倚在对方肩头,妄想恣/意蔓延:有朝一日Little John生了小猫,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唯一的外公。未成年就有了第三代,真期待啊!濑名回应称什么外公,我还外婆呢——不对我怎么就成了外婆,不对怎么就莫名奇妙地玩起了家家酒,不由自主被笨/蛋れおくん带着跑,自己也成了笨/蛋,超烦人的。


“喂,在听我讲吗?”


寡淡的白是画布,是音符的寄存地,亦是养育灵感的温床。他刻意忽视眼底的关切,注视一片不存在的斑斓。分离,冲撞,暗潮汹涌,色块逐为分明,雨中的绿领带,二人尺寸空落的黑伞,叶片浓绿融进潺/潺细流,单薄地立在春意阑珊的傍晚,是以一贯的利落、挺拔、游刃有余——不愧是濑名,一个人也没有问题吧?他俯下/身,背对成片的雨帘;他孑然一身,在照料那只灰色绿瞳的,即将临盆的猫。


 


Little John果真更亲近濑名,是因更熟于濑名的怀抱吧?猫或人,如此的温柔总割舍不下。手背成片的齿痕渗着血,蜷缩在晦暗的墙角打颤时,他亦偶有怀念对方的体温。即便冰凉,相拥总会生热的,不是吗?借由窗外路灯的昏黄,濑名呈跪/姿在面前,棉签蘸药,一层层涂匀。文件拜托琉可转交,仿佛前来只为上药,是只为这件最无关紧要的琐事。药水,绷带,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遮蔽,最愚蠢不过的皇帝新衣。旧伤未平新伤又添,便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循环着死局。药水是彻骨的冰寒,激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你是男孩子吧,那就给我忍着。低垂着眼睫,悉心包扎更甚轻柔。他回声谢谢,麻木地挤出一个笑。


“……好好吃饭啊。”


琉可送别的言语,摩托引擎的低吼,咔哒一声,门关严了。五分钟前拂在面庞的热气,是鲜活生命的昭告。濑名是光是热,理应向着光芒璀璨的星辰前行。答应我濑名,不要回头,不要被禁/锢被束缚,被我囚困在黑/暗的地方——他将抽噎梗在胸腔,扯过一张纸,颤/抖着抓握笔杆,试探着胡乱涂抹。笔尖划破纸张,撕/裂的刺耳揪扯出成串的隐痛,尚存的痛感是灵魂存活的证明,他诧异于此。曳出的墨迹割断线条的平衡,裂口的谱纸在暗夜中大笑,猖狂的獠牙闪着寒光,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骑着摩托一路奔逃的濑名。他盯着那张废纸,过于嚣张了,过于可怜了,不过是同我一样,是个价值尽失的废物罢了?于是他摔了笔,将纸揉作一团。


    


“れおくん。”


颇为强/硬地对上视线,不问出便不罢休似的。风平浪静中捕捉到暗流的汹涌,轻易搅乱乐谱的序列,音符逸出纸张的桎梏,却拗不过地心引力,碰撞着跃动着,指引对方一步步走近,不带多余的神情。


那是春意正浓澄澈无边的海,拍打礁石又携裹砂砾退去。涨落间溅起的细碎泡沫,浸着咸意的微凉潮/湿,拂面是舒心的熟谙——是濑名泉在吻他,春日午后的厨房/中吻他,暮色的海岸线旁吻他,毕业式后漫天的樱瓣下吻他。轻柔地破开防线,纠缠间攻城略地。他穿越浩瀚星辰,于无数日夜,扬起脸悉心承接。濑名吻技很棒,每每使他泄/出几声粘腻的喘息,此刻亦不打算轻易放过。他也明白自身早沉溺于那片海中,终归是逃不掉的。


“……至少我现在就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啊?”


一五一十全盘托出,本就无意掩瞒。不过是触及到某些黯淡的回忆,没事的,是陈年旧事了,能主动说出来也是好的。一下一下轻拍着背,为他驱散不安,而后回身,安抚小朋友般递过一支棒/棒糖。简笔画的狮子,头戴金灿灿的王冠,晶莹剔透的。我知道的,我没事的啊,濑名。对方仍不放心,几秒思索后,双手抚上他的唇角硬向上提——痛痛痛啦濑名!他埋怨着咬下一块,舌/尖的酸甜蔓延开。你也给我多笑笑啊,れおくん?得胜般抱着臂,游刃有余地挑眉。


真羡慕呀,我也想有吃不完的棒/棒糖啊?朔间凛月挥手作别。好了好了,今天只是试做,以后又不是没机会,别一个个甜坏了牙都来怪我啊?言语冷淡,脸上倒是带着笑。车驶出夕阳外,月永レオ举起糖递至濑名嘴边,对方迟疑着咬下一小块,皱眉,果然太甜。良久,侧过脸,补充一句,还不如れおくん的味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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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王和小濑的第一次约会是怎样的?”


电/话开到免提,月永レオ趴在床/上叼着笔,拾起片段拼凑出断续的画面。行李箱大开,换洗衣物叠成小方块,一侧的濑名泉正为他打点行装。明日他要独自飞往地球另一端领奖。


“嗯,公园长椅?”


朔间凛月直呼没情调。我以为依你的个性,会迫不及待拉着小濑来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去雨林探险去北欧打猎,再不济世俗一点,夏日祭看个焰火啊,电影院偷偷牵手啊,逛个街吃个冰淇淋啊,呃小濑的话冰淇淋pass,至少也去游乐园坐个摩天轮什么的。摩天轮啊,据说适合接/吻,倒是可以给濑名一个惊喜——月永レオ沉吟,我写过类似的曲子,据说在最高点表白会成功?不那只是都市传说,濑名泉忍不住接腔。还有别忘了是免提,先把你的惊喜收好吧,れおくん?


“前几天我做了个有趣的梦:王是货真价实的宇宙人,小濑骑单车带你飞到了天上。是陪真~绪看了科幻电影的缘故吗?唔,非常真/实哦,有些细节记到现在呢。”


“小熊你清/醒一点,单车载人是会吃罚单的啊?”


没关系的,广袤的宇宙哪里存在约束!是我和濑名的宇宙旅行,真期待啊,会发现怎样摄人心魄的美呢!他落笔如飞,濑名叹着气,帮忙收整装订一页页纸张。


“月球,火星,或是太阳系外某颗不知名的星球,我都不是很在意啦,只要是和濑名在一起,就足够了?”


哪种用/品放在哪一格,清晰罗列在纸上。濑名心思缜密,制订行程打点行囊,从来无需他费心。月永レオ至今不清楚约会的定义,正午至日暮,公园长椅,他埋头作曲,濑名陪伴在侧。游人散去鸟儿归家,他为音符寻觅到合适的住所,音符的主人亦拥有归宿。一切尘埃落定,他抬眼望向自身的归宿,并投怀送抱。不知源起何时,甚至先于觉察,那双眼眸便始先默然地,恒常地注视着他。被捏起下巴对视,合上眼接/吻,过于约定俗成,仿佛为期三年的青春酸甜恋爱连续剧正式迎来Happy Ending。


“所以,从现在开始,れおくん是个不能再不打一声招呼,就擅自跑到远方去的宇宙人了哦?”


不存在振臂欢呼的观众们。尚有未知的长足的人生。而暂且于那刻,睫毛互相刷拂,轻/盈又专注。双/唇是温/软的凉意,开合间偶有提到爱,只简单一句也未免飘飘然。


日本不允许单车载人,也没有能让我们入籍的法/律,真是无趣的国度啊?月永レオ在副驾翻出爱听的CD。原来会在意这个吗?真不像你的风格啊,镜中的濑名挑眉。只是听说不入籍的话,许多事会相当麻烦啦,包括一些难过又无力的事。我知道,我想过。对方神情未有波澜,必定早早深思熟虑,却仍是枉然,他自知失言。置身万里云层之上,不时回味安检口前的拥/抱。着陆后第一件事是什么?是报平安——濑名泉念到他耳朵生茧。他的恋人仪式感强,早安吻一日不落。身处异地时每日的早晚安是定番,回住处后的视/频无论时间长短,再不时拍些日常发去,不过是流于俗套,时日亦养成习惯。


“他们给你设计的发型吗?”屏幕那端的濑名擦/拭湿发,称为等待颁奖典礼的直播,会是百年一遇的熬夜,“啧,和平时的你判若两人嘛。”


“我总感觉哪里别扭,啊啊,头好重,inspiration要被禁/锢了!”


“哈哈,这种时候先别抱怨了吧?赶快坐正身/体,温习下发言稿吧。可别在台上忘词,或者突然跳着喊行星撞地球灵感大爆发,我可没办法飞过去帮你救场啊?”


他四仰八叉窝在后/台沙发,举着手/机对濑名说拜拜。屏幕暗下,不舍地抵在额头。直至数分钟后再度亮起:


“发型很帅气。期待你的闪耀,れおく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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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永レオ将那寥寥一句置于心尖,堪堪捱过濑名不在的时光。虽不过短暂数日——他们间已不会再有长久的分离。所以濑名,我的表现如何呢?马马虎虎说得过去,大洋彼岸的人评价难得中肯。这次获奖意义重大,姑且期待一下回国后的庆祝吧?不过航班是夜间降落,烛/光晚餐就别指望了。他的濑名向来重视这些:共度的数个圣诞,清晨睁开眼,总能在床头的崭新棉袜内找到礼盒。为五人相聚而装扮一新的家,彩灯装点圣诞树,红绿缎带饰成蝴蝶结,壁炉上方拉起成串的银色小铃铛。生日礼物、情人节花束从不重复,隔三差五翻新的食谱,不时的惊喜触发胸腔微小的震颤,皆是不擅表达的人所给予的无上的浪漫。


舷窗外,纵横交错的光源闪灼,构成天然亦人工的衡量尺。他拿出谱纸,估算着同濑名的距离,于万里云层之上宣/泄爱意。临近收尾陷入瓶颈,各式音符撕扯出一片混沌,造成的效果不亚于晕机。墨镜接机的濑名格外显眼,他扑进怀中,坐进熟悉的副驾,听着喜欢的CD,却始终难以回神。


“累了吗?”


晕机所致无法作曲,亦不愿搁置到明日,绝世的杰作注定要佚失了。月永レオ坐在床沿,心不在焉地——而他年少时的第一骑士,亦是曾经唯一的骑士,单膝下跪,托起他的手。他望着灰色的发旋,指尖落下的吻是虔诚静默的誓词。四目相汇,携裹/着究极热忱的信念,温凉又炽/热的两相矛盾,胶着为一体不许分离一瞬。


白缎带的蓝礼盒向他开启,问询在此刻也格外轻柔。低语轻喃着爱意,清冽甘甜而永不止息,不输冰雪消融后潺/潺的溪流。薄唇开合间,一个个笃定的字符飘进漫天乐谱,嵌入行间的空缺,每一寸都恰到好处。线条利落鲜明,湛蓝是超然的优雅,由此定下契约,相较形式入籍更甚真切,相较初吻更要持久。而契约的另一方,他的骑士,他的恋人,扬起脸,以无上的赤诚,将他从头到脚细细精读,如炬的爱意深入骨髓,溢满无言的期许,静候他发出同意的音节。


“……好。”


他被引导着抚触内/侧镌刻的花体,三个字母,触感酸涩又清/醒。钻戒缓缓上移——左手无名指,同心脏相连的位置,完美贴合,仿佛量身定制。他不记得濑名泉有为他量过指围——神奇濑名尚在日渐精进,却自始天赋异禀。七八年/前,独处的时机,濑名为他戴好毛线帽子手套,皆是意料外的合身。挺合适的,不枉我熬夜几天,手套可以露指,方便你作曲。圣诞快乐,国王大人。只是练手而已,可不是专门为你织的啊?他仰面应着濑名的唠叨,仿佛头顶温暖的小太阳。别不小心冻死在路上啊,回到家里再睡觉吧?最末的重述也不轻不重的。


小琉可说哥/哥很听泉哥/哥的话,事实或许如此吧。那一年整个冬季,月永レオ始终好好戴起帽子手套。回归至此刻,左手无名指从未有过的分量,恍惚间让他有一种自始被深爱的错觉——并非是错觉。濑名再次低下头,轻/吻接连又细密,温柔掠过掌心的纹路,停驻在指节处的茧。阐述未尽的悔与爱,抑或试图弥补什么,于此刻,及日后无数个朝空无数个夕阳,千百倍地补回。无需如此的,他望向自己的手,伤疤早已结痂复原。触感微微作痒,逗得他未免发笑,眼泪却始先夺眶。颗颗落入灰色发间,砸在手背,触及的滚/烫是生命存在的证明。于人生第25个春日的某个夜晚,他嚎啕大哭,畅快又释然。近乎生命轮回间起始的悸/动,自苦咸而生百味,酣畅淋漓地迎接新生。


喂,喂,别哭成这样啊。濑名起身,拥他入怀,苦咸亦有濑名的,要更凉些。他不知濑名为何落泪——七年/前地球的另一端,梦境中的海滨小镇,濑名红着眼睛,对着大海哭泣。不要哭了,濑名的笑容最棒了,他伸出手,试图抚上唇角,只拥入暑热的湿气。同海风热流胶着,指尖无力地游走,炽阳炙烤不尽。他无计可施,任由泪水簌簌入海,激起细小的水花,声响更甚真切。他坐起身,云开雾散,抬头撞进南半球的银河。眼泪是星星的孩子,他奔跑在无尽的荒原,化作星河中沧海一粟。直至精疲力竭,也不过原子跃迁的一须臾。


七年后,踏着细软的沙滩,面对落日将尽广袤的海域,他一手拎鞋,一手被濑名小心牵上,试探着步入春日的温凉。我就说果然很冷吧?那就快回来,不要感冒啊?而濑名所不知的,他曾搭乘星星的肩膀,同碎片微粒擦肩而过,向瑰丽的星云问好。自宇宙诞生的起始,穿越时光无尽的长河,以整个的存在,全部的生命,来同他再次相遇。25岁的月永レオ驻足在朝生暮死的潮水间,回身长久地凝望,世间便唯余这样一个濑名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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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那晚没答应,濑名会怎么办?”


月永レオ放下笔,伸个懒腰,作势往濑名身上倒。濑名也不躲,他便枕在大/腿上,瞥向濑名手中的精装书,嘴里含/着棒/棒糖。


“不怎么办,”相较白炽灯的刺眼,对方显然偏爱自然光,“吃饭,睡觉,工作,日子照样过。”


“诶……濑名好冷漠,果然美型又温柔的设定只是少/女漫画世界里的迷/信!”


“哈?你有什么不满吗?不如先考虑一下我不在了你要怎么办,怎样烧出能吃的饭菜,怎样提醒自己勤洗衣物,怎样维持基本的生活吧?我才不想管你的啊?”


对方没好气地应声,放下茶杯,拿下他口/中的棒/棒糖,调整坐/姿让他躺得更舒服些。两次翻页停驻许久,暖风堪堪拂面,感知着均匀的吐息,他甚至以为濑名会先于自己入眠,醒来后也的确身处对方的臂弯。虽不会轻易戴起,他向来欣赏濑名的品味,欣赏那颗钻石晶莹通透的冰蓝。是同濑名灵魂相通的澄澈无瑕,总赐予他恰到好处的灵光。他们沿着海岸向前,踏上细软的沙滩。沙沙轻响间刻下并行的足印,海风凝滞下整日的咸湿,一同是春日独有的印记。工作日的傍晚,唯有三两孩童堆砌城堡。他径直牵起濑名的手,再由对方笃定地收紧。


“听朱樱说,Little John已经有第四代宝宝了,时间过得真快呐。”


愈来愈多的猫咪寻到好人家,Little John一直散养在学院。数月前一同返校,已是十来岁高龄,却也认出他们,仍会亲/昵地舔/吻手心。


“Little John更亲近我,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倒是你,れおくん,那时究竟在吃谁的醋?”


旁侧的濑名挑眉。他只牵起手,向前向后甩啊甩,突然加速奔跑。喂别闹,别摔倒啊?这样说着的濑名,俯身挽起裤脚,是随意的衬衫板鞋,如高中时代的前两年那样欢笑着,同他追逐打闹。


“哈哈,不回答也无所谓。这种超无关紧要的情报,我完全不感兴趣的?”


镜头内错综缤纷的世界,电光石火间定格。濑名的镜头有魔法,总能捕捉到至美的一瞬。他们挑了处视野开阔的沙滩坐下,掩在云翳后的太阳堪堪下沉。偶有海鸟途经,大摇大摆闯入满溢的暖色调。


 


“你真的心甘情愿吗,れおくん?”


濑名放下手/机,盯着扑棱展翅的海鸟。


“被沉甸甸的戒指压得透不过气,再被未来与我的对戒彻底套牢,只因为和我的这层关系——你其实很讨厌被这样束缚吧?”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聪明的濑名偶尔也会说傻话。他要反驳,而对方不给他机会,自顾自向下讲。


“一直以来都这样认为,也想过是否太突然,所以即便你提到了入籍,我也做好了被拒绝的觉/悟。不过是你眼中空泛的形式,但于我而言意义重大。我规划得很长远,乃至未来的婚礼在哪里办,怎样办……这份恩情,可要好好地给我记在心上啊?”


“如果被拒绝,等你慢慢想通也好,就此搁置也罢,戒指刻上名字就是你一个人的,我今生不会再为任何人那样单膝下跪一次。”


“……毕竟求婚遭拒,听起来就蠢透了啊?即便冒着这样的风险,也希望某个宇宙人能够知道,无论如何,地球这边至少有他永恒的归宿……筹备得匆忙,仓促又粗糙,但如果能让他明白,大概也不算完全搞砸——喂!不要突然扑过来,别爬上我的腿啊!”


月永レオ抬手抚上裙带菜般的额发,在前夜睡得愈发卷翘。对方说着超烦人,别开目光。


“濑名,我想去那片浅滩里走一走。”


“离入夏还早,想感冒吗?你那么怕冷,别怪我没提醒你。”


“我明白的啊。只是不知为什么,或许是受了濑名的影响?看见大海总有一种奇怪的心情,类似于历经磨难重返故土吗?沙滩是平坦的谱纸,贝壳是天赐的音符,波光粼粼浮沉着乍现的灵光。想要在这里作曲,枕着海螺美美地睡上一觉,感觉能永远在这里生存下去。”


“你的世界还真美好啊?冬天的海风糟透了。夏天台风登陆,一点情面也不给你留。即便春天,有时也……比起这个,作曲家先生,我的头发玩够了吗?记得是在外面,是时候从我身上下来了?”


“有什么关系嘛,一个人都没有。”他转而环上濑名的脖颈。对方会意,合上双臂将他圈入怀中。


“我知道的啊,濑名。但是,孑然一身很痛苦的吧。偶尔疲惫的时候,有个陪在身旁的,能给个后背让你依靠的人比较好吧?你如果不讨厌,就请让我成为那样的人吧——还记得吗?不是濑名的一厢情愿,那时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依旧会如此。”


“我记得。”


濑名合上眼,长睫毛窸窣地颤。


“睁开眼嘛濑名,让我看到你的全部嘛。”


起伏间闪灼着粲然的金粉,他亦在其间寻觅到自己放大的剪影。


“濑名的眼中是有那样一片海。是世间至美的掠影,是我亘古不变的归宿。”


潮汐诉说着缱绻的诗意。他与濑名额头相抵,共享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


 


月永レオ挽起裤脚,赤足踩上沙滩。右脚向前探/入海水,被凉得一个趔趄。适应水温后,回身招呼着拍摄夕阳的人——你看,近处的阳光径直洒下来,温温凉凉的相当舒服,这就是幸福噢濑名!濑名也一起来吧,一起来获得幸福吧?


“好,好,我来了?”


俯身褪/下鞋袜,絮叨着抱怨着,幸好出门前做足了防晒。水面之上白/皙的光/裸脚踝,一步步溅起斑斓的水花。


“真是的,从来都拿你没办法……像笨/蛋一样陪笨/蛋れおくん胡闹,沙子浸了水全部黏在脚底,超烦的啊。”


他向后伸出手,被濑名稳稳抓上手腕。嗯,是,我知道啦,他应着声,带着濑名向前。不要抓得这样紧啊,我又不会溜进海里和濑名捉迷藏!


“捉迷藏就免了,我可不擅长找/人啊?虽然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等你回来就是了。这份恩情,你打算怎样报答啊?”


报答的话,为濑名写一部歌剧怎样呢?倾尽一生,不会完结的。目之所及翻滚的云翳,在此刻极尽安谧宁和。


“那么,直到变成老/爷爷——”


这次换作濑名勾上他的小指。


“也请一直陪在我身边吧,れおく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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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月永レオ回身,笑着说好。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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