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attice

【真遥】夜诗

这是给一个可爱的小伙伴的生贺。是28号,但由于一些原因提前放出w

我终于把心心念念很久的老夫老妻梗给成文了!

成年已婚设定,遥视角第三人称。兰妹妹有出场,戏份挺多的。

当然是HE啦。

以及又是字数控制失败的产物。还有标题,乍一看和全文关系不大,读完之后相信你们一定能发现,关系是真的不大x

既然恰好是24号,那就顺便当作是平安夜或者圣诞贺文吧(虽然内容没有关系)祝大家双节快乐哟w工作顺利考试顺利总之都要顺顺利利w

今年的最后一次产出。祝阅读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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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诗

 

 

by lattice

 

 

 

 

真琴,

我有话想问你。

 

风如刀割灌进衣领,立刻被对面的人裹上围巾。

即将出口的话语便这样被逼回。

 

遥?

说吧,遥。

 

……

 

具体的问答已无印象,真琴的面庞越渐模糊。

而这本是一个普通冬日,唤醒遥的是比往日多几分温柔的和煦日光。于窗帘的作用下渐趋柔和,朦胧中晕染开来一片鹅黄。环顾四周轮廓慢慢清晰,舒适安逸一如往常。拜其所赐,一成不变的室内风景被附赠了一种可贵的温柔,他暗自庆幸选对了窗帘的颜色。遵循本能试图抽出手,动一下反被抱得更紧。不愿吵醒他,便又向怀内钻了钻。

这是一如既往踏实的怀抱。

遥私下抱怨过真琴稍有些粘人的性格。即便不在同一被窝时也会紧抓被角,生怕自己会突然离他而去似的。当然这大可不必担心。离开,一如字面意义,物理与心理距离,从未于七濑遥对橘真琴的词典中出现。真琴也时常讲起在遥身边是最为舒心的时刻。

是什么导致的后遗症?儿时某次吵架以至于冷战?少年时期被渚骗去观看恐怖片后一夜未眠?难以回忆,也不会被刻意提起。总之不知从何时始,一同睡觉时便养成如此习惯,秋冬春夏全年无差。高中时天方老师讲起过凡事均有两面性,真琴体格便是优劣兼备:一眼望去便能获知的舒适与安心,冬天暖融融夏天可想而知。一向崇尚节俭自然的遥,翻箱倒柜取出空调遥控器。

“如果遥不愿意……”

记不清是在东京的第几个年头,某个夏日热得出奇。半个身子步入室外的瞬间,日光即刻直面而来。灿烂毒辣,不留情面,轻而易举将世界化为混沌一片。当晚恰逢空调故障,第二日清晨,遥的头发如同在浴缸内泡了一晚。

“我从没说过不愿意。”

大概。

两人相对无言,思考良久一致认同这是空调和炎夏的错。

这也便是从小至今的默契。

 

幸好如今是冬日——增添了地暖的热度,怎样的拥抱都不会够。日光于棉被上遗留的痕迹便是残存的些微香气。双目微闭呼吸均匀,打着卷的长睫毛微微颤动。瞳色发色虽有不同但也如出一辙,皆是温柔如水的颜色。

 

是时间了。

早睡早起身体好,何况昨晚并未行生命大和谐之事。五日连休的起始,绷紧的弦才刚松懈。但绝不能松懈过度。原本考虑利用难得的闲暇去旅游。计划刚落定,真琴的妹妹兰来电称近期会来看望。

时间?不知道呀。

哪一天?还没考虑呢。

具体的安排?哎呀就是来看看哥哥和小遥啦。

“真是的兰,又不是小孩子了。计划什么的,要提前考虑充分啊。已经是社会人了,再像之前一样,那可不行……”

眉头耷拉试图说教,遮不住语气里温柔满溢。并非刻意为之,这只是从一言一行中轻缓流出的温柔。是以儿子,长兄,亦或为恋人与丈夫的身份,无偿给予所爱之人的,这总令人欲罢不能。或许兰对她哥哥的一切谙熟于心,即便早已成年依旧会自如撒娇。正因为是以不同的方式深切爱着同一个人,又被那人回报以等量的深爱?某种程度上遥认为他自己与兰有共同之处。

“我现在真不一定能让兰用胳膊荡秋千啦……”

果不其然,威严能维持多久。不久便是欢声笑语一片。

“兰,别听他的。想什么时候来都好,随时欢迎。”

“果然还是小遥最好了!”

活力满满的声线,依旧有些稚气掺于其中。不知是否因为身处立场才会有这样的念头。

“是时候不要在我名字前面加小……”

“哈哈遥也真是的,刚刚还说我呢。总感觉现在兰听遥的话更多,相比于听我的——”

    

旅游计划顺理成章取消。真琴不再有异议。

 

 

 

 

可供一起度过的时间还很充足,一生还有很久很长。

已睡足八小时。真琴因加班消耗的体力……应已恢复。已有几天,道过晚安真琴便即刻入梦。思绪至此,遥不得已回忆起幼年时陪奶奶看过的某部晚间八点档。

“男人呐,一结婚对老婆的兴趣可是大不如从前喽!”

虽然并不是什么老婆。

硬抽出手去捏真琴的耳朵,手感很不错。捏不醒,就揉脸。下不去狠手,最终化作轻柔抚摸。

“……遥,是该起床了吗?”

手被真琴拉上。

“嗯。”

“嘿嘿。”

“笑什么?”

“遥,怎么看都好看。”

迷蒙着着眼睛,真琴同样抚上遥的脸颊。

“……啰嗦。”

“每天醒来都能看见遥……说实话很幸福呢,工作的时候也会充满干劲。”

遥对此表示深切怀疑。

“你最近很累啊?每天都睡得这么香。”

“还想再睡……”

小声嘟囔着,撒娇般蹭着遥的脸。

“起床。”

原则性问题,撒娇无效。

 

 

 

 

一些问题的答案或许不重要,只偶尔回溯往事时若有若无会提到。各自都无法准确回答,便一笔带过不再细问。

 

“七濑教练再见!”

孩子们整齐鞠躬道别又即刻散去,遥瞥着泳池碧波荡漾。

连休的第一日,真琴接到电话去处理公司事务。整理完家务,遥去帮笹部教练的忙。就要结束一天的工作,也快是真琴来的时候,一旦约定便不会轻易变动,遥因此不常看手机。成为孩子们的游泳教练已有两年,遥偶尔会对笹部教练提起,现在的孩子为什么对游泳兴趣不大?这实在太奇怪。

“你以为谁都像你啊遥,不是谁都有机会成为冠军的哦!”

猝不及防被重重拍了后背,没控制住身体向前倾。笹部教练笑言“该好好锻炼了啊!”在遥的目送下离开。

退役已有数年,身体素质依旧摆在那里。身为教练,体能锻炼并不缺。

只是偶尔会有的腰酸。

 

这大概是没办法的事。笹部教练说他懂的懂的,满脸荡漾。

遥别过头去,耳根泛红。

 

 

 

曾经十分在意,甚至每日向对方求证的诸多琐事,年岁渐长便渐失细细深究的意义。只是起夜,安静的睡颜就在旁侧,注意力便会自然转移。均匀的呼吸以至呢喃的梦话,轻易将思绪打乱再糅合。他的胡子生长速度飞快,需要时常刮脸。刮胡刀嗡嗡作响,镜中人泡沫满脸异常认真。蹑手蹑脚行至他身旁,手依旧是稳当当。

“没有吓到我哦。”

微笑一如往常。

 

 

退役是注定会到来的事。而与之一并真正意义上成为亲人,是在两年前。恰逢朦胧细雨的仲春时节,是春昼初长的时刻。

遥穿戴好衣物,取出戒指小心戴上。

约莫还有十分钟便能到,不然遥一定会再自己游很久。

 

 

 

夜光时钟数字跳动寂然无声,床头柜上眼镜摆放于旁侧。凌晨三点过一刻,突如其来的睡意全无。鼾声轻微,不知是否睡得踏实。试一下额头温度,茶色发梢悄然滑过指尖。大概只是忙碌过度,遥不愿把真琴叫起陪自己谈心。

    

橘真琴,是温柔的好名字。

美中不足是略显女气。

遥在心中轻笑,即刻察觉他也没资格说这话。

襁褓中便已相熟的青梅竹马,拥有同样女气的称号。自己不愿别人直呼姓名,当然真琴从不在“别人”之列。

记忆里生来眉眼弯弯,身高不及自己的孩子,“小遥哥哥小遥哥哥”,又软又酥,一声声喊进人的心坎里。冬去春来年岁渐长,称呼改变为“小遥”是顺理成章。小遥,小遥,一直持续到——遥自诩脱离小孩子的队伍,拒绝再承受那样的幼稚称呼。而从那时沿用至今的两音节,发音简单异常,从他口中轻轻呼出,世上最美妙的音符也甘拜下风。

遥揪紧被角。

相比之下,真琴的称呼从小到大一个样。

轻声呼唤便第一时刻出现,这是何等奇妙的咒语。事实遥也不甚明白为何注定会与真琴心连心,以至于成为活成彼此半身的关系。

“难道不是因为,小真一直一直,陪在小遥身边吗?久而久之有了心电感应,小遥心里想什么小真都能清清楚楚的!”

十几年前,岩鸢。一切未有任何实质结果时,渚有过这样的言论。前不久聚会时他又如此表态。

的确如此。

尽管渚的话不能全信。

 

两家世交本就亲密,呱呱坠地的那刻便已结缘。手牵手一同度过十八个春秋,终能互相袒露真心。四年大学数年异地,忙于工作投身比赛。征得家庭同意,遥退役后感情瓜熟蒂落。一同努力打拼出的家,窗明屋暖亮堂堂。专为怕黑的真琴准备的夜灯泛着光,是微微的水蓝色光芒。当初询问真琴想要的颜色,他只微微笑,称遥喜欢就好。打字时眉头微蹙,他摘掉眼镜闭目养神,笑着接过遥送来的宵夜。连续数晚便都是这样。

 

 

 

似乎一下班便匆忙赶来。抬头正对上他的视线,听着那句辛苦了,习惯性接过他递来的饮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于旁人眼中默契无边的亲昵一如往常。而这对他们而言再平常不过,以致不存在刻意提及的必要。

“所以说,遥前辈和真琴前辈,是真的很幸福呐。”

还是那场聚会。渚身旁的怜,头发用发胶抹得光滑,西装革履皮鞋锃亮。一推金丝边眼镜。

终于不再是红框了。遥与真琴相视一笑。

话音未落,啪,掉到地上。

 

 

 

 

“并不是嫌遥做的饭不好吃啦……”

距离兰的公司一公里,靠近沿海大桥。装潢简朴干净素雅,有些年代的情歌缱绻悠长。这是传统的和式餐厅,装束并不落入俗套。

而此刻遥的注意力并不在其间。

“说真的,有点类似岩鸢老家呢。”

是真琴权衡后选定的位置。向来不喜在外吃饭的遥头一回来。宁静氛围安心舒适拥有家的实感,而身边的又何尝不是家人。

“等我忙完这段时间,一定会再来看哥哥和小遥的!”

端坐在面前的女孩,声音甜美仪态万方。真琴的妹妹,似乎早不能再用“女孩”来形容。

继承了父母的优质基因并将其发挥得淋漓尽致,于22岁的年纪已将所有美好毫无保留地显现给世间。与姣好面容相配的是早已发育成熟的,曲线玲珑的高挑身材。眉眼弯弯笑意满盈,比起她哥哥又多了几丝聪明在其中。这确是自如的,无需过多粉饰的美,即便妆容打扮受到大都市的熏陶。早已不是岩鸢乡间细风微露一草一木滋养而出的,总缠着要抱的邻家孩子。身上的点滴变化总会令遥慨叹——而这个过程本身即为见微知著的。

柔顺长发用丝带挽起扎成蝴蝶结,平添几分俏皮的意味。还是个童心未泯的可爱孩子呐,仍旧处于会对着卖相好的食物笑得阳光灿烂,拍照上传至社交网络的年纪。即便这是所有女孩处于任何年龄段都拥有的共同爱好——兰无数次这样解释。遥只是微微叹口气,慢条斯理对她讲:吃饭要专心,手机收起来。

“啊……小遥好死板。自从和哥哥在一起后就越来越严厉了……”

“好了,兰。要听遥的话啊。”

略微训诫的话语从真琴口中讲出,严厉意味立刻减半。而这正是他独特的人格魅力。长兄如父,相比于笨蛋哥哥的定位,遥眼中的真琴,此刻正如同宝贝女儿终成社会人,虽有担忧顾虑却又难掩欣喜的父亲。

 

 

 

“遥,大八岁而已,哪有那么老啦。明明还年轻……”

曾无意中玩笑般提及此事,总被笑着打岔。之后几天遥便观察到真琴频繁刮脸,挤时间用那张很早前办好却压在钱包底的健身卡。

于是不久后的白天,遥便会腰酸。

笹部教练便心领神会般对遥嘿嘿笑。

 

……所以说明明身材已经很不错。

 

“遥有很多锻炼的机会啊,我就不一样了。不止为我自己考虑,也要让遥满意……”

“现在已经很满意。”

“总还是想让遥更满意啦。”

遥把身子转开。

“不要等过几年变成糟老头……”

“我有这个觉悟。”

“嗯?”

“真琴迟早有一天会变成糟老头,的,觉悟。”

真琴垂下头的模样像极了大型犬,总令人忍不住去摸摸头。遥下床走至他身旁,即刻被一把拉进怀中再压在身下。

……所以还是说啊,年轻真好。

 

 

 

“就算哥哥有一天真的变成糟老头,小遥也会一直,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吧?”

料理水平尚可。如果真琴哪天吃腻自己的手艺,遥甚至做好来拜师学艺的打算。

“我可是千挑万选才选到这家的,花了不少时间呢。虽然平时遥坚持自己做饭啦,但总还是希望遥不要太累着了。一会儿兰还要来家里,时间会比较晚,所以选了与兰的公司和我们家距离折中的位置……”

依旧事无巨细。

“是这样。”

大麦茶微微有些苦。旁侧的真琴脸已红到耳根。兰笑道哥哥一把年纪还害羞,真琴结巴着反驳称遥不经常如此直率。

 

 

无论样貌无论身材无论浮于表面的一切究竟是何样。

时间的脚步是静悄悄。即便容颜衰老,不再事无巨细照顾周到。终有一日漫长岁月中的丝毫过往,甚至于彼此的模样,皆从脑中淡去。直至最后那刻,彻底忘却对方的存在——

也便不会离开。

 

从未想过分开,不知如何分开。

原本是命运之线的相互缠绕,自降生起便终日相伴。白云苍狗斗转星移,有幸获得祝福并珍藏于心,无数坎坷后终成恋人。这本身并非为值得称颂或夸耀之物,不过是广袤世间两个普通人的相爱相依——终日围绕柴米油盐酱醋茶,如凉白开般平淡的一日日一年年。如若有丝毫异于常人的可圈可点之处,不过只是纯情与钟情,也更为幸运得不可思议。

 

 

 

 

入夜的东京从不立即归于静谧。即便并非特定节日,雪花也未如约而至——据称本周会有降雪天气。邻近的大学便是兰的母校,情侣们身着冬装手挽手,有的女孩披的明显是男款的长风衣。并不用担心真琴与兰被挤走,他们一定会在旁侧。随着人群缓缓前行,口中呼出的白气汇为一体。距圣诞节还有一周,精明的商家早做好了完备的节日宣传。圣诞树头上戴好星星,再装饰上彩灯礼盒蝴蝶结,一棵棵立于门外注视着来往行人。橱窗红绿配饰准备充分,暖心动听的圣诞乐曲萦绕心间。

 

八九年前,这里远不及现今的繁华,虽同样车马川流楼厦林立。十指相扣紧紧相依,沿着这条路一直前行至沿海大桥。立交桥护栏各色彩灯将夜空点亮,目之所及色带纵横交错又最终相连,与平缓海面共同将夜空划为多个部分,是同等的黑暗静谧。与海相触的那端总会有些雾蒙蒙,暗夜中天与海界限不分明。残星躲在碎云后,忽明忽灭极不稳定。偶从云端探出头来,视线便紧紧追随,下一秒却又携卷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希望不知向何处去了。

不变之物则是阵阵海风。不尊重人的意见,不由分说灌进袖口衣领。一个哆嗦引发的语塞,下一秒便将打好的腹稿抛到九霄云外去。

 

 

于风的作用下回过神,兰已挑选好姜饼屋,正透过玻璃橱窗对着立于甜品店外的他们询问外观上的意见。身旁的真琴看了看手机时间,催她稍微快一些。

一切惯常。

不知为何有些想落泪。

 

 

 

浓情蜜意的恋爱约会情话满满,这从不是生活的全部。

即将直面的仍是未知的,漫长的,整个人生。即便共同拥有从小讲到大的山盟海誓。这些他们本人最为清楚不过。

各自学校位于东京两端,分属不同的学科领域,人生轨迹本会渐行渐远。逐渐减少的共同语言,相见已成奢侈,以至于要被迫直面铺天盖地的非议责难。多想无益,只会平添烦扰。遥轻拉着又厚又重的外套,那自然是属于真琴的。

思绪流连的时刻早被揽入怀中。

“真琴,冷吗?”

白气不及悠然上升便即刻飘散。

游轮返航汽笛突然响起,于此刻有些刺耳。另一边路口街灯忽明忽暗,甚至凭靠高楼大厦外墙霓虹才勉强将此处照亮。真琴睫毛微颤,目中诸多一切糅合而成一种难以言表的事物。

而那时的遥暂时难以读懂。

“真琴是能明白我在想什么的吧?”

下一幕便是惯常的亲吻。耳朵冻得通红,脸颊相贴增添温度。唇舌相触呼吸相缠,是不遵循特定章法的随心而为,却也恰到好处。真琴向来是懂分寸的人。不远处便利店仍在营业,偶有人途径然后加快脚步。瞥着他脸颊的红晕,心跳如鼓。

 

一如多年前的岩鸢,屋檐下相互依偎的下午。靠肩便不知不觉沉沉入睡,半梦半醒抬头迎上泛红的脸颊。那时遥怀疑过究竟身处现实或仍在梦中。

温暖笑颜一成不变,即便汗珠一颗颗沿着脸颊终落于锁骨。没什么内容的惯常对话,飘忽不定的眼神。保持同一个姿势坐得笔直,生怕稍动一下便会惊醒梦中人。

那是草长莺飞的时节,枝头泛出点点新绿。细雨绵绵早已停歇,屋檐积水滴落于旁侧石块。

声声叩在心上。

 

四下蔓延开来的并不单纯是水雾的气息。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从出生始便已存在,浸润滋生于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紧随时光蔓延生长的——

暂且称之为,喜欢,的东西。

 

遥闭上双眼。

熟悉的怀抱与体温,此刻稍有些突然。组织好的语言被打散,不得已慌忙重新拼合。至少将原先思考良久备好的发问全盘扰乱。

 

    

 

“我会的。”

“我会努力。我会做到。我会的。”

意愿与承诺。一个眼神便能全然确定。

眉毛竖起,是极少流露出的严肃神情。或许是上天的旨意,其实本就无需言语确认。而最终真琴真实做到了,不如说是二人共同呈交的完美答卷。

于初春的岩鸢或是隆冬的东京。

 

 

 

 

走在兄妹身后,遥用手机记录下前面的身影。在哥哥面前仍是稚气未脱的孩子模样,走路也如孩子般一蹦一跳。这便是难得的记录,也不知她终究步入婚姻殿堂以至于生儿育女,被生活磨砺为真正的大人后,于为柴米油盐费心神的时刻,感慨时光飞逝的同时,是否有闲暇忆起此刻无忧无虑的欢愉。

相聚时分当然还是要留给亲兄妹,即便兰时常对遥正色:“相比于哥哥,我更喜欢小遥了!”而这基本是当着真琴的面专讲给他听的。她自然深爱着真琴,这本无需多言。作为传统的多子家庭,橘家向来和睦非凡。一旦有裂痕,便又会被衬得面目全非——至少完全脱离原先的范本模样。五年前的初秋,真琴仍在国外进修时,兰因进路问题与父母发生争执,一气之下直接搭上前往东京的飞机。

“说起来真的要感谢小遥呢。如果没有那段时间小遥的开导,我不会平心静气去和父母商量,恳求父母支持我的梦想啊什么的。”

来东京读大学后,兰与遥有时会单独见面,或许确是有着这层关系这件事情在,而这事关双方。真琴是长子,长兄。如若没有兰的开导与劝慰,即便是开明的橘家父母,也不会如现今这般完全接纳并祝福不被世俗承认的感情。

而对此遥感激于怀。

“我没做什么特别的事。”

真琴归国后偶然听人提及,大惊失色,四处询问为什么当时未接到通知——那时他正面临相当关键的考试期,足以乱他心神的大事当然要先保密。与之替代,遥私下联系了橘家父母。那一年遥25岁,早在泳坛声名鹊起,那时正要出国参加锦标赛,得到破格允许携兰一同前往。几个星期的时间,兰代替遥与队友们皆成为朋友。他们如今偶尔会小心翼翼向遥询问她的现况,遥称很好不用担心。更有甚者对其念念不忘——

当然遥不允许后者发生。

 

“记得当时白天跟一个队友约好逛街,真的就只是朋友关系。结果小遥总担心出什么意外,一直悄悄跟在后面,以为我察觉不到。哪里会出什么意外啦。”

“还有这种事啊,谢谢遥一直这么关心兰呢!遥一直说我是笨蛋哥哥,管太严小心没人敢追啊什么的,其实自己比谁都严苛呢。”

换作真琴一定更紧张。全程跟踪什么的——虽然确实不好听。

“诶——不要这样啦。”

两人大声说笑,不知是否故意讲给他听。

往事无需多提,毕竟片刻欢愉中夹杂有不开心的回忆。而如今一切如旧恒常运转:莲未考上东京的大学,留在岩鸢工作照顾年岁渐长的父母,有了可爱的女朋友——无论真琴,遥还是兰都相当满意。兰初入职场便顺风顺水,她本就拥有极高的潜力。当现今所有美好充盈于心,过去的些许不顺心无人会刻意提起。

人本就活在现世——属于他们的现世,平淡无奇稍有波澜却也和美异常。

 

 

 

学生三三两两为伴,自行车铃轻响。脚步放轻放缓,不愿打扰校园晚间的宁静清幽。石子路曲折蜿蜒,道旁树虽早不复夏日光景,枝叶犹在而了无萧索之意。沿着街灯慢慢前行,场上有身影正挥洒汗水,球跃入篮筐,落地声与喝彩在回荡。遥的记忆中,大学时期的真琴也是如此。年轻人的生机与热情从不会被隆冬寒风浇灭。行至旁侧的平缓上坡,校园内的小店面仍未打烊。各式甜点摆满橱窗,不时有学生驻足流连;拉面馆亮着灯,只看一眼便是热气腾腾。备战期末考的学生解决完夜宵夹着书走出,赶往图书馆步伐匆匆。更不乏勾肩搭背的情侣,而以上种种皆和谐地融为一体。相熟的老板,偶遇的旧相识,兰不时同他们打招呼,偶尔停下脚步闲聊。而当他们最终从另一端走出,道旁树的指引逐渐为路标与护栏所替代。视野渐为开阔,街灯了无踪迹。踏上沿海公路的人行道,直面隆冬的彻骨海风。高楼外墙彩屏绚烂,海面倒影被风打散,夜光摩天轮缓缓转动,与忽明忽灭的星星一同将夜空染上绚烂色调。

从分岔口走上桥,行人游人皆很少。不时有车辆从后驶过,也是不急不慢的。远离喧嚣空气清新,但寒风也的确难捱。前方的兰衣衫单薄,遥摘下围巾上前,被说:不冷,小遥越来越像妈妈了。

“说起来,兰现在有男朋友吗?”

“没有——啦。”

撒娇时拖长腔,与真琴极为相像。

“如果真的有了,一定要告诉我哦。不要只告诉爸爸妈妈还有遥,我会吃醋的。”

尾音上扬,哪里像在吃醋。

“哥哥吃谁的醋?小遥的醋还是我的醋呢?”

 

从小嚷着要嫁给哥哥的机灵鬼,大多数时刻其实是乖巧温柔的女孩。这个懂事的孩子在婚礼上哭成了泪人——二年前的仲春时节,以白色为基调,简单却不失庄重的西式婚礼。邀请了家人与亲友,当然没有少了笹部教练与天方老师——而他们是手牵手的。那时的兰年满18岁,才刚接到东京名校的录取通知书。不知结婚这事对她是喜上添喜还是——当然遥多虑了。嫁给哥哥的戏言终究只是戏言,此刻的泪滴满盈感动与幸福。小岩鸢银饰是纯手工打造,做工精细栩栩如生,雕刻有“MAKOTO”与“HARUKA”的字样,而这些其实都无关紧要。她,真琴的妹妹,自己的亲人,亲手送上的,是足以珍藏一生的宝物。

那一日的真琴,将头发梳到脑后。模样一下成熟了几岁,双方都有些不适应。一同穿上西装打起领带,收敛时有羞涩的神情。依旧是高大宽阔的身材,却更为挺拔。也正如同现今的兰一样,成为可靠的大人了——明明幼年时口齿含混地喊着小遥哥哥,摔跤还会哭鼻子。不变的是眉眼弯弯笑意不请自来,即便是面容严肃地讲着一生的誓言。几小时前试衣镜中的慌乱神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坚定目光在遥心上打下烙印。

“我,愿意。”

很令人着迷呢,这副模样。

此时的玫瑰夺目红酒醇香,数年前的凛冽海风与温暖怀抱,再至记忆中一同摸鱼的小河,涓涓细流仍旧清澈;共同闯过的花圃,总归还是枝繁叶茂;岩鸢海滩落日盛景依旧,还期待着再次一同观赏。

直至相隔数月的两声啼哭。

说不定也是幸福之泪呢。

 

 

 

 

遥立于落地窗前,望着沉沉海面。

早不是落日时分,入夜已有两个时辰。既然思绪流连至此,他稍有些怀念起夏日岩鸢的海风。专属于海边渔村的独有味道,潮湿却足够清凉。于那里一同度过人生的前十八个年头:浸泡在雨雾中的春夏,伞下一边肩膀被打湿的茶发少年的笑颜。明明儿时身高不及自己,却不知不觉需要踮脚才能与之平视。伞依旧在向这边倾斜,茶发有些凌乱,夏季制服下摆未整理好。与生俱来的温柔从未改变,强大臂膀似乎能撑起一切。时不时抱起双臂,微笑中流露出的些微怯弱隐藏着极大的能量。

这是真琴。一直以来深爱的真琴。

 

此刻突然想开窗吹吹海风,他明白会是何等刺骨。这其实不算问题,但不想生病让真琴担心。散完步谈完心的三人在家中坐了一会儿,二十分钟前真琴开车送兰返回居所。明天遥与真琴会按原定计划,行李已整理好。挂钟指针不紧不慢,加湿器声音轻柔。风掠过海面,高楼大厦倒影摇曳。落地窗外立交桥上川流不息。此刻偌大的房间只有一人。只开了进门的夜灯,衬得窗外更为透亮。

 

“我会做到。”

八九年前海边的夜晚,遥并不确定真琴是否确切读懂他的内心。但见到眼前的光景,既如此,所有不安全然散去。其余的一切就当做是秘密——前因后果都已模糊的秘密,终化为记忆碎片湮没于时光长河。

唯有一点将会永恒不变。

早就是上天的旨意,结局自出生的那刻起便已落定。紫阳花初绽的雨后夏日,枫叶尽染的深秋时节,以这种巧妙方式产生的联系,一旦生根再难斩断。而现实至少留给双方共享的下半生钻研爱的配方细细品酿——这一切,也算幸运的一种。

不,不能说是双方。

钥匙声轻响,熟悉的脚步很轻柔。从后背环抱的温度攀升,气息于耳侧轻拂而过。

是预备一起度过的,共同的时间。

即将落下帷幕,共有的漫长岁月中的普通一日。

一旁架子上,多年前的合影平整崭新,置于精致相框内,并无岁月留痕;而此刻灯光投映在落地窗上的面庞,却都早已不是少年的模样。指针滴答作响,日历一页一页撕去。游轮稍作停留来了又走,日出也并不遥远。冬日的脚步总有离别的那刻,枝头又将重添新绿。

 

而一切又何畏沧海桑田。

“遥……”

轻轻呼唤。

“今天遥,辛苦了。”

 

改变不了,动摇不了,污染不了。没有人能够分开,没有什么能够去改变。是注定的,无可撼动。自从相见的第一秒而起,直至最终的落幕为止。

    

“……欢迎回来。”

 

是未知的,漫长的,美好的一生。

 

这样的日子不会穷尽。而这便是最美的结局。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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